第24章 西瓜和花
安悦月拿传单的动作就那样定在了原地。
商场前人来人往，她身后是步伐匆匆的人群，热闹非凡，周遭的声音竟掩不住那句轻飘飘的话。
冬日的午后，太阳也生出了几分暖意，但那些暖意很快被微凉的风吹散，冷的人浑身发僵。
晚上八点多，安悦月裹了一件大衣，围着围巾，临出门前又寻了个帽子带着。
她心思有些乱，于婉沁一家临时有事回长川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字是一个都看不进去，索性准备出去散散心。
紫苑小区附近有一条夜市街，在云水的风林路上。
一路过去摆了不少的小摊，水果、蔬菜、小吃样样俱全。
这些小贩大多来自市西的周安村，距离这里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他们基本都在周安村内有着自家的菜地和园子，带出来售卖的也多是自家种的水果和蔬菜，很少进货倒卖，除非反季。
由于风林路的大半的横穿住宅区，而人们对于新鲜的食物有一种偏执的执着，所以在那些小贩在应季时节打着“我家刚摘的……”“新鲜的……”的旗号，他们总是乐于去相信，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习惯。所以这里一年四季的生意都异常红火。
不少人会在回家前顺便逛一圈夜市街，买些水果和蔬菜，或是一些熟食带回家应付晚饭。
许是庆祝元旦，一路过去挂了不少红灯笼，多了些喜庆祥和的气氛。
安悦月停在一个水果摊旁，扫了一眼十元四斤的牌子，向小摊老板要了一个袋子，低下头细细挑拣着小橘子。
旁边的小吃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安悦月挑捡橘子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又听到了那温润清朗的少年音，带着些许爽朗而明媚的笑意。
“老板，给我来一个最甜的瓜，和一束最漂亮的花。”
那老板哈哈一笑，忙起身道:“好嘞。今儿我替我那老兄弟卖花，我还正愁今天这花卖不出去呢，您可是第一位顾客，我给您打个折两块一个，怎么样？”边说边挑了一束看着比较顺眼的花递了过去:“来，这个，您看怎么样，这可是我那老兄弟亲手包的，漂亮着呢。”
林尹姝笑着接过那束花:“谢谢。”
周希礼瞥了一眼花，是三束红玫瑰，认真地点评了一句:“很漂亮。”他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问道:“扫那个二维码吗？”
“对对对，就那个，我老兄弟的。”那老板点了点头应着。
“扫过去了。”周希礼朝老板扬了扬手机。
那老板忙眯眼凑着身子往前瞧了一下:“好好好，老了眼不行了。不过我看你小伙长得面善，就不像是个会骗人的。”
周希礼闻言一挑眉，看了林尹姝一眼，倒是不客气:“您很有眼光。”
那老板是个话痨性子，又扯了几句后，便把话题拉到了西瓜上，他拍了拍那西瓜介绍着:“这可是麒麟瓜，个个都甜的很，保证你吃了还想吃。这个怎么样”他拿起一个比较小的西瓜，敲了敲，又继续说着:“听这响声，绝对是个甜瓜。”
林尹姝被他的话逗笑了:“真的吗？有什么门道吗？”听两下响声就能辨别瓜甜不甜吗？她不太明白。
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
那老板一听她的话马上就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这可大有门道。我买十几年西瓜了，能不知道吗？别说敲了，我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那个西瓜甜。甜不甜、熟不熟，它那响声可不一样……”
安悦月动作麻木地捡着橘子，直到袋子都有些装不下她才收手。
老板将橘子接过，又在外面给套了个大点儿的袋子。
“将将着有四斤多点，四斤……三两，就按四斤算吧，给个十块就行。”
安悦月付了钱，急急地穿过人群，落荒而逃。
当她站在风林路的尽头时，她回身看着那片热闹的天地，她才恍然发现，这条街上有着那么多看起来悠闲又幸福的人，他们或结伴，或独行。
他们会吃着烤串喝点啤酒，和同伴畅谈一番今日的趣事，好不痛快;他们会买些水果，买点蔬菜，在心里盘算着着今晚做些什么菜……
而她与这些人擦肩而过，就像是与人世间的幸福相错过一般。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闲逸着来，而急匆匆地离开。
有些难过。
她其实也在过去的某一时刻幻想过这种场景。
曲安有一条路，没有名字，只有两个刻板的数字。
那片原先是曲安当年村庄分组的第五十二组，后来经济发展，这里被改造成商业区，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但不论城市规划如何变，这里始终保留着一条长长的街道，通往住宅区。
那条街道沿用了旧的村组名，叫做五二路，这些年被种上了各种树木与花卉。
最漂亮的当属五二路东侧那一片长墙上爬满的藤月季，品种数多，颜色各异，每到花季，那里便成了游玩散步的好去处。
更是由于五二路和五二一有那么几毛钱的关系，所以时常在那些天色渐暗的黄昏，有着许许多多小情侣，小到十五六岁，情窦初开，大到九十好几，老夫老妻，都乐意来五二路西侧的夜市街闲游。
安父安母就常常在茶余饭后出来溜达一圈，待到快九、十点了，才提着一些小东西悠哉悠哉地晃回家。
花和水果是常客，有时候还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说是什么去庙里开过光的，能保佑平安，都被塞在了安悦月的卧室里。
安悦月有时也会想如果有一天他们在一起了，那她一定要带周希礼来五二路逛一圈。
最好是在五月，春末夏初，不冷也不热，没有四月漂浮的凉意和六月的悬溺的燥意。
东墙的藤月季开的正艳，而西边的夜市街永远热闹。
五月二十一就不错。
五月二十一在五二路，想着还有点小浪漫。
他们能看一看日落，享一享荡漾着清怡花香的微风，再买一个西瓜，安父安母总说夜市摊的西瓜比超市的甜，所以他们可以在那天买一个最甜的西瓜边走边吃。
如果能收到一束最漂亮的花就更好啦。
或者，再远一些，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日，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或许……或许他们已经结婚了，又或者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小孩。男孩还是女孩呢？都可以啦，她都很喜欢。
她会在某一天下班后，嗯……什么工作呢？老师医生……不知道啊，那、那就先编下班之后的吧。
对，她生活的那座城市也要有一条夜市街，最好就在她家附近，然后她下班之后会去……嗯……不对，她应该是先给周希礼打一个电话，或者是发一条短信，不知道那么多年后他们的通讯工具有没有什么变化……哎——好像跑偏了，先不想这些。
刚想到哪儿了？好像……好像是吃饭，哦对，要在下班之前，他们要先讨论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然后才能买菜做饭。吃什么呢？吃……吃糖醋排骨吧，再来个西红柿炒鸡蛋，撒点糖，酸酸甜甜的，不知道周周喜不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她好喜欢的……
那谁来做饭，她现在还不会做饭，怎么办有些麻烦，做饭难不难啊，她还没做过，看网上那些厨师颠勺，好像不难爸爸每天都做饭，做的饭也很香啊，应该……不难吧
哎——没关系，如果太难的话……那就周周做吧，他们商量一下，或许她可以撒一个娇……就像妈妈那样。
怎么撒啊……有点难，明天偷偷向妈妈学一学吧。
emmm……或许……这样
“我可以给打下手的嘛，递盘子刷碗都可以，我保证能完成任务!周周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周周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等会儿，应该吃牛肉饼，对，牛肉饼。这不能周周做了，得她做，必须得她做，多难都得她做。那她得去那家店拜师学艺，也不知道那家店的老板会不会教给她。不会是什么独家秘方传男不传女吧，这可太糟糕了，她是个女的呀，好烦。怎么办？要是不教的话，她就……死缠烂打，对，就是死缠烂打!不过是不是有些太行啊，牛肉店的老板好像有点凶，她有点害怕……不过，周周好像比牛肉店那老板高，嗯对!周周长得好高，又高又帅，肯定会保护她的!周周是一个勇敢的人，周周最厉害了……
等等，好像还有小孩，哎呀，她都忘了小孩了。
要重编了。
把小孩放在哪儿？下班前吧，他们应该先商量谁去接小孩儿……
她会在睡前胡乱畅想未来，然后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美梦沉沉睡去。
在清晨醒来又会有些唾弃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了，一步都没迈呢，都已经想着终点的美好生活了。
蒙着被子逃避一番，深深忏悔，不该胡乱臆想别人。却心口不一的起床找她爸去拜师学艺。
但是……
何其悲哀。
她辗转反侧、日夜思量，却又不敢触碰、耻于臆想的东西竟然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刻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点被另一个女孩瓜分殆尽、肆意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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