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卧底

依然约在城东的东风酒家。

        因出门前盛装打扮了一番，时间便有些赶，为了如约而至，雍久花钱坐了牛车赶往酒家，可算在这古代奢侈了一把。

        路上有经过药店和昔君最爱的点心店，但因赶时间，只好见完雍承安或是长公主后再给她配点醒酒药、带点好吃的了。

        不想，今日一趟，雍久却既没配到药，也没买到好吃的。牛车甫一到酒店门口，雍久刚跳下牛车就被人神神秘秘地请上了轿。

        由于对京都地势不熟，再加对方故意七拐八绕，雍久很快就迷了方向。直到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雍承安，才知道原来这处大院子是长公主殿下新落成的公主府。

        “大哥，你的腿？”雍久担忧地蹲下身。

        雍承安苦笑一番，转了转轮椅方向，掩住一双残腿：“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阿久，不必担心。”

        随后，他娴熟地转动车轮，将雍久带入自己房内。

        房屋门口里外都垫着木板，方便轮椅进出，看得出主人家的细心体贴，但轮椅分量重，仅凭双手，雍承安滚动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雍久微微皱眉：“我来推。”便宜大哥现今如此悲惨，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在雍久看不见的地方，暗中掐着自己一双残腿的雍承安差点掉下泪来：万幸妹妹平安无事。

        屋内多处直角家具都包着软布囊，雍久猜想雍承安必然是尝试过千百次地站立行走失败了，才不得不接受下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命运。

        雍久的同理心不弱又聪明，但她并不想多说什么安慰的话。

        雍承安于她，有感动、有怜悯，有那么一丝瓜葛，但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果她还想着回家，就不应该与这个世界的人有过多的牵连。

        兄妹俩唠了会儿嗑，大部分时间都是雍承安在大谈特谈长公主的仁义德行——救他之后还认真倾听雍家冤屈，尽管没承诺能替雍府翻案，但也表示竭尽全力帮他们。

        “阿久，听长公主说，你现在在郡马府上做事？”见雍久点头，雍承安抿了抿着唇，道，“幸好你素来喜静，不爱出门，认识你的人不多。不然……罢了，既你已在郡马府上，大哥想请你做几件事，为雍家做几件事。”

        雍久不应反问：“为雍家还是为长公主？”

        对于这个看着就像色令智昏的便宜大哥，雍久有些信不过。

        “自然是雍家。”雍承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久儿，你现在怎变得如此多疑？长公主救我于危难之中，你怎说出这样不忠不义的话来？”

        这就是脑残粉吗？

        雍久冷眼看着几乎暴跳如雷的雍承安，仿佛在看一个白痴：“当初雍家抄家灭门一事，难道长公主毫不知情？既然你说她已知雍家冤屈，为什么不公开再审，要我在郡马府偷偷摸摸干些什么？”

        雍承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雍久继续不依不饶，“再说，怎么就这么巧，是她救了你？”雍久坐在桌边，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发出“哆哆哆”的声响，叫雍承安好不舒服，“这么多疑点，哥哥竟一个也想不到吗？莫不是被公主美色所惑，忽视了这些疑点？”

        “你……”雍承安简直被雍久气死，一掌拍在桌上，对着虚空拱手道，“上者日理万机，难免有被奸臣欺瞒之时，前朝便有张相抄家又翻案一事。再说如若雍家一事为长公主手笔，又何必救我圣上年幼，帝派除了长公主一脉，便只剩朝中纯臣能为帝王所用。我们父亲向来刚正不阿，若此事真是长公主所为，岂不是自断臂膀，自寻死路？”

        雍承安大气不带喘地讲了一大堆，雍久对朝野宫斗不了解，对于雍家和皇室的关系亦不知情。

        她垂下眼，想了想，雍承安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吧：“大哥要我做什么？”

        闻言，雍承安脸色稍霁：“郡马沈士良是禁军统领沈仲的长子，不仅人长得好，素有京城四公子之称，更重要的是，他于兵家一事上多有造诣，曾随沈仲出征过西北伐狄……”

        “大哥，说重点。”雍久与雍承安相处过一阵，对他喜欢夸奖别人的特性有所了解，但她对不认识的人并没有多少兴趣，或者说，她对“人”就没太多兴趣。

        “啊，对，大哥忘了，你博文广识，人坐家中，对外事却向来了如指掌。”雍承安见雍久脸色愈发不耐，赶紧回归话题，“找出沈家与恭亲王府的所有通信件，誊抄一份，每月十五送到东风酒楼。”

        “这样就行了？”雍久觉得这样的卧底行动似乎有些简单了。

        雍承安无奈地笑笑，心想妹妹虽聪敏，但到底是女子，想事情有些过于简单了：“久儿，你可不要大意，这信件……”

        这边厢雍承安在教雍久如何靠近沈士良偷取信件，另一边，雍久却想到一个棘手问题：大周朝的字，她识得一些，但写，那是万万不行的。

        到时候，即便看到信件，恐怕也无法复制下来。

        “久儿，你可记得大哥跟你说的了？”雍承安在雍久眼前晃了晃手。

        雍久回过神：“记住了，大哥放心。不过，那些信件和雍家翻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笨重的轮椅朝雍久挪近几分，雍承安凑着雍久的耳朵道：“我与公主分析过，当初父亲极力反对恭亲王与沈家结亲，但恭亲王与沈家结亲的意愿非常强烈，连圣上都无可奈何。朝中大臣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父亲一力反对到底……恐怕是因此结了仇。而他们两家，一个手握边陲重兵，一个护着京都安危，要是反起来……”

        两家结盟，有心谋逆的话，确实易如反掌。

        “咚咚咚”门外侍女敲门，打断二人谈话。原是今日中秋，长公主知晓雍久来见雍承安，特地赐了两叠糕点，供兄妹俩晚上赏月时享用。

        “怎么还要留下来？”

        “雍家就剩我俩了，久儿竟连中秋都不愿与大哥过吗？”雍承安疑惑地望着雍久。

        “当然不是，”雍久转转眼珠，“只是担心回郡马府晚了。不过，今日换了班，问题应当不大。”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一轮圆月爬上天空，确实比昨晚的更圆。雍久静静听雍承安讲着雍家以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反而更想自己家了。

        “……不知道王瑞杰今日会不会来这赏月宴，说起来，当年他可是你最忠实的追求者呢。倘若父亲没出事，我们两家恐怕已成秦晋之好，还有那个京城大浪子……”

        雍久听得昏昏欲睡，一阵冷风吹过，将她一机灵给吹醒了：“大哥，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半月后再见。”

        “去吧去吧，自己当心。”雍承安比妹妹大十来岁，望着她清冷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陌生。恍然发觉，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妹妹早已长大。

        悲春伤秋的他哪里能想到，眼前人早就换了芯子，根本不是原来的雍久。

        雍久根据侍女的指示，从后门出院，但向来没什么方向感又是现代人的雍久还是迷路了。

        七绕八绕，始终出不了公主府邸。心中正焦躁时，雍久听到“噗通”一声，左手边的池塘里有人落水了，听那求救声，似乎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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