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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尘缘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到了半山一座村寨中,“喂,你撑住啊。”青璃抬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吃力的用右手支撑住夏侯轩的身体,那紫莲玉坠垂挂在夏侯轩脖颈间散发着淡淡紫芒,一丝丝汲取着他肩头弥漫翻腾的黑气。

  四野荒芜,皆是些断壁残垣,这隐于荒山中破败的小村似是久无人居,连一阵风吹过都带着些萧索的意味,能明显感觉到身旁人浑身冰凉刺骨,肌肉不停地颤动,不知忍受着多大的痛楚,青璃心中越发焦虑起来,忽见前方五里处行过一人,头戴蓑笠,一身黑氅,青璃心下一喜,赶忙上前问道:“这位兄台,请教这村里有无水和药草?”

  在那黑氅男子徐徐抬头的一刹那,夏侯轩本涣散的神识忽然凝聚,“小心!”他搭在青璃腰间的手一用力,揽住她的身子瞬间后移三步,那黑氅男子抬起头狰狞的笑着,一张脸已被撕去一半。

  青璃立时怔在原地,只觉脊背发凉,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腰间青蛇鞭猛地弹出,夏侯轩却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必动手了,他没有命魂。”

  “什么?”青璃一惊,“那他怎么?”

  “不知被什么秘术囚禁了魂魄,死了都入不了轮回,真是可悲。”夏侯轩说着,不知怎么,目中似有些许愠意,“对修道者而言,死并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今世修为够了,就算不能飞升,或是不幸死于非命,也能留下夙慧进入轮回来世继续修炼,可若是连轮回都没有了,那便是在这个世上彻彻底底消失了啊。”

  青璃听夏侯轩说着,目中青芒一现,这才发现,四周皆摇摇晃晃走着无数魂魄被缚活不成也死不掉的人,但此刻却也容不得她心下唏嘘,只是没好气道:“你还有闲情逸致替别人悲哀?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说罢,扶着夏侯轩小心避开那些不死人,推开一扇木门,走进屋中。

  青璃寻了处相对干净的地让夏侯轩靠着柱子坐着,随手点了支昏黄的蜡烛放在桌边,凄迷的月色透过几根腐烂残缺的窗栏洒入,照在夏侯轩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俊逸中透着一丝灰败,他的眉头轻轻拧起,不知怎么青璃的心便是一乱,回想起一年多前初见他时,天邢山巅,他御剑俯瞰,举杯向天,嘴里还念着酸溜溜不着调的诗词,一个曾扬言要‘逍遥此身君子意’的人,一个曾在六脉会武上将天地浸润,将岁月温暖,将太炎神清境“护”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的人,如今却把自己搞成了这么副狼狈模样,青璃觉得有些好笑,眼角却有一滴泪悄然滑落。

  当夏侯轩恢复了点气力醒来的时候,青璃正在往他肩头上着草药,夏侯轩忍着痛调笑道:“趁我不注意扒开我衣服,其实你已经觊觎我身体很久了吧?”

  “闭嘴。”青璃阴沉着脸,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了这两个字,手上之力故意加重了几分。

  “喂,你轻点。”夏侯轩皱眉道。

  青璃不理。

  夏侯轩痛得直冒冷汗,侧过头叫道:“虐待伤患,你这小妖还想不想修成正果了!”

  “那你自己来!”青璃面色煞白,忍不住怒道,抬首间樱唇无意中划过夏侯轩的唇,二人如遭雷击,青璃满面飞红,慌忙起身,夏侯轩亦是面色大窘,一时之间,因和洛辰待得久了一向很会找话说的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整间昏暗的居室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暗夜中只听得到两颗心脏在不安的跳动。

  忽然,西北方突起乱响,夏侯轩整了整精神,暗里竟有些庆幸这突发的变故,他缓了口气,悄悄看了眼一旁呆坐的青璃,见她秀眉微蹙,似也在凝神聆听,于是道:“马铃铁蹄,是‘竣’字军围杀?”

  青璃双眼蒙上一层青雾,灵觉如潮般向西北方漫去,低声道:“一共四十人,领头的那人身形瘦削,一扬手便是七十二种不同的暗器,那边一点光都没有,所有人连刀剑都收起来了。”

  夏侯轩并未修炼过天眼法术,此刻又重伤在身,耳力大不如前,只闻各种杂乱无章难以分辨如暴雨打梨花般的金铁之声交错在灵台炸起,索性便不再勉强去听,沉吟道:“擅使暗器,莫非是七将中的肖远?铁骑手段果然歹毒,黑夜中暗器难辨,也不知哪位兄台如此倒霉。”

  “幸灾乐祸。”青璃细眉一挑,啐了一句,“那小哥儿可比你能耐的多,使得一手听风辨形的好功夫!洋洋洒洒满空的暗器竟一个打他不着,左手短刀飘逸俊雅,右手长刀凌厉凶悍,滚刀术下尸横遍野!”

  夏侯轩听着青璃叙述,心头本有些不悦,却在听到那人使长短双刀后浑身一震,错愕抬首看向西北方,青璃之后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听到,恍惚中一阵尖锐的啸声如金针刺破耳膜,如万马踏过灵台,他喉咙一甜,便欲喷出一口血来,西北方的夜空被渲染成一种奇诡的惨碧,无数腥红的鬼气变换着不同的形体张牙舞爪扑向天际,大地开裂,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染血的头,重重鬼影四泻,声可震天!

  夏侯轩面色大变道:“是太虚伏鬼阵!原来第一次发动要困得便是骆离。”

  青璃只觉视线所及血流成河,腥红一片,密密麻麻凶魂恶鬼,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将妖族秘术催动到极致才能捕捉到双刀骆离的些许残影,一道龙卷平地而起,夹杂着无数碎肉残片,无数人,无数鬼被抛入空中,绞杀的支离破碎,而命魂脱出后却被充盈整座大荒山的一股神秘力量吸走。

  青璃面色雪白,眼见如此血腥残暴之景,只觉五内翻腾,直欲作呕,夏侯轩不顾一切的催动功力想要听清楚西北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忘不了每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师父望着那百年未出鞘的悲寒剑双眉间的一片悠远,忘不了雨驿客栈那个人只因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而一刀斩尽三十骑的惊艳绝伦,也忘不了那个人的寂寞与举杯痛饮,放言天下无他杀不得之人的豪情魄力,那些有关武道的种种传说已在这仙道崛起的时代隐去,可自从知道了那段往事后,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憧憬追寻,想亲眼看看百年前能与师父一同登顶武道巅峰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夜空突劈下一道惊雷,一阵强烈的杀气席卷天地扑面袭来,青璃一声惊呼,慌忙捂住眼睛,两道血线顺着脸颊淌下,夏侯轩急将青璃揽入怀中,激荡全身真气催动紫莲玉坠抵挡彻骨的冰凉杀意。

  木门‘砰’的一声炸开,一道人影卷挟着风雨闪进,将残烛火光熄灭,屋内顿时黑暗一片,此刻被夏侯轩抱入怀中的青璃已是满面燥红,直到怀中佳人极扭捏的动了动,夏侯轩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的唐突之举,慌忙松开双手,一颗心砰砰直跳。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火把燃起,登时照得满屋通明,夏侯轩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七八名兵士,一色服饰胸带黑甲,暗红色袖管上用金线绣着一头飞鹰,正是方才激战中侥幸活下来的铁骑。而屋中的另一侧骆离背靠红木柱,面色苍白,汗透重衫,全身染血,右手无力的垂落,肩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爪散发着蒙蒙黑气,左手握着一柄尚在滴血的蝴蝶镖正是激战中被肖远射中左胸的暗器。

  夏侯轩只觉心中一紧,全身血液没来由的沸腾起来。

  肖远自屋外徐徐走进,他的一只袖子被削去了一半,颇为俊秀的左脸颊上横亘着一道几乎露骨的伤痕,长发凌乱,亦是狼狈不堪,他看了眼虚弱斜靠柱上的男子,目中有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与愤恨之意,只听他冷笑道:“‘北莽黄沙笑天刀’也不过如此,你私逃琼华宫地牢,又在天陆肆意滥杀众多门派耆宿,武帝城主已下令杀无赦,骆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骆离没有抬头,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淡淡道:“铁骑现在已沦入要与大荒山密宗同流合污的田地,可叹百年过去,离阳竣手中再无能人。”

  肖远目中有阴袅溢出,他素手一扬,身后八人纷纷拔出北莽刀。

  “且慢!”忽有一声婉转脆响和着清风送入屋中,一清秀女子柳叶弯眉,鹅蛋脸庞嫣然走入。

  骆离眉梢微微一动。

  夏侯轩暗惊道:此人不是苍云门被杀的小师妹么?她的尸体尚躺在乱葬岗,难…..难不成是我认错了人?此刻,夏侯轩与青璃躲在一片废墟后,正好格挡住了屋中众人的视线。

  肖远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但依旧还是喝令手下收去了北莽刀,漠然道:“苏宗主设局引骆离南下大荒山,如今我二人合燕子回旋镖与太虚伏鬼阵之力将骆离重伤,杀他之机不可错失,苏宗主在犹豫什么?”

  女子目中闪过一丝憎恶,低沉道:“杀他?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他!肖将军且待小女子问这负心之人几个问题。”

  不知怎么,骆离听着女子的声音,面上似蒙着一层淡淡的哀伤,他没有看女子的脸,只是道:“你明明未死,为何却要在大荒山刻满墓碑?”

  女子目中陡然射出一道光,声音尖锐道:“苏雪楹已经死了,她在百年前你决心负她之时便就死了!”她忽然笑了笑,笑得凄艳无比,“百年了,每一次我念你恨你到无法忍受时,便会抽血剔骨刻上一块碑铭,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的话会在墓碑上刻什么字呢?呵…..你根本就不会在意苏雪楹的生死吧,所以,我便替你做了主,苏雪楹死前如此想做你的妻子,那么她死后便由我来成全!”

  闻得此言,青璃想起了乱葬岗上那块泣血墓碑,只觉得心底一酸。

  夏侯轩看着那生着苍云门小师妹面相的女子,不知怎么,隐隐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骆离轻笑了下,一双眼中看不出悲喜,闭眼道:“你让我来大荒山,我来了,那你承诺相告的事,说吧。”

  女子浑身颤抖,贝齿紧咬着唇狠狠盯着骆离,嘶哑道:“如果纸上只写了苏雪楹的生死,你会不会为她来到大荒山?”

  “这很重要么?”骆离侧过头,“我只想知道百年前的真相。”

  宛若一道雷直劈入心底,女子面色已是难看至极,“苏雪楹为了你不惜叛离正道,为整个天陆所唾弃,你沉迷武道,她便走遍天陆替你寻心法秘籍,你四处挑战,她便为你解决一切后顾之忧,你想要的,她无怨无悔,可她想要的,只是伴在你的身边啊,如此简单的情意,你却无动于衷,一次次负她,伤害她,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她怀胎十月的时候你在哪?她又在为你做什么?”

  骆离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如果这一次我没有设局,你是不是早就已经忘了她,是不是早就已经动身入北莽寻死?冷月寒如今弃了武道入云天宗习修仙道,这世间能让你骆离酣畅一战的便只有武帝城主,可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女子声音转寒“且不说你如今因百年前那一战刀意尽散,跌出了指玄境,便是当年臻于武道巅峰时,你又如何能双刀尽破十万甲!你既想寻死,那我便偏不让你死在北莽,我要你亲手死在我的剑下!”说罢,只见满屋剑光一闪,一柄紫红色的剑已架在了骆离的脖颈间,“百年前就想杀了你了,可惜我千辛万苦逼得童子给你下毒,又散布消息让天陆正魔两道尽诛于你,却未曾想被琼华宫抢先一步捕了你去。”

  一直神色淡然的骆离猛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雪楹,全身剧烈颤抖起来,涩声道:“那一场比试,竟是你毁的?”

  此刻,夏侯轩忽然浑身冰凉,他惊愕看着那女子,心下澄明一片,那女子与苍云门死去小师妹的容貌虽是相同,但身形细看之下却更为瘦削,而那死去小师妹面皮被剥去,竟是贴在了这女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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