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会武

　　随着初晨第一轮红日升起的还有那五彩斑斓的凤鸟与响彻云霄的钟鼓声，五年一度为期三天的云天宗六脉会武便在这浩荡声势下如约举行，近百名试剑弟子，八座擂台，这一日六峰之上人烟寥寥，三千道徒无论境界修为是否有资格参与会武皆聚集到了三清主峰，云天西玄宫好不热闹！峰间时可见仙雾缭绕，灵兽飞腾，琼台楼宇，异象频生，各色光澜迭出，而面对这浮华一切，洛辰却丝毫不为所动。

　　“真是可惜，未时我也有一场比试，不能替你加油了！”夏侯轩眉头一皱，神色间颇是懊恼，“来，我先帮你分析分析云竹峰祁风的情况。”说罢，自顾自开始洋洋洒洒一番大论，从祁风的五行法术属相说到御风术玲珑心，从剑招修为心性说到祁风生平大小轶事，这一番宏论直可谓包罗万象，一应俱全，说得夏侯轩唾沫横飞，而洛辰却未听进去一字，只等他说完，眉梢一动，淡淡道了句：“夏侯兄莫不是对自己下午那场比试胸有成竹？”

　　夏侯轩举袖拭了拭额上的汗，笑道：“我总比你幸运点，这第一轮里遇到的修为境界都比我低。”说话间，他的眼角时不时瞟向洛辰背负的那柄长剑，长剑已用白布厚厚的缠绕起来，每每看到，夏侯轩的脸上总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你说你，剑冢这么多通灵的仙剑里怎么就选了这样一柄毫无灵气的钝剑？”

　　洛辰微微一怔，漠然半晌后，苦笑道：“或许…..它是唯一一柄没有拒绝我的剑吧。”

　　风吹过，带着些萧瑟凄凉，云竹峰的大旗在风中猎猎起舞，数十名弟子簇拥着翩翩玉公子气定神闲的注视着擂台另一边。陌离峰的大旗迎风展开，而旗下却空无一人，陌离峰本就人烟稀少，无玹真人又一早便去观摩韩云的比试了，更不用说那些本就与洛辰并不亲近的师兄们。

　　洛辰孤零零的站在擂台上，瞧着对面众人的谈笑风生，不知为何，心下竟有些失落，或许，对这世间的各种情，自己也不是没有渴望过，只是，不懂如何去争取，也不懂如何抓住。天边悄然拂过一片云将他笼罩在阴影中，祁风走上擂台时，他竟觉得有些刺眼。

　　“奇怪，怎么没看到沅师妹？她昨天还特地问了我祁师兄这场比试的方位呢！”一束发弟子环顾四周，眼底满是疑惑。另一人答到：“沅师妹这段时间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了，整日里勤奋的不像话，有时一个人托腮想着心事，想着想着还突然脸红了呢！”众人掩嘴轻笑，正值谈兴大起时，却听一人道：“要是被沅儿知道你们这帮臭小子背后嚼她舌根，非撕了你们嘴巴子不可。”语音温和慈祥如春风却有如春雷炸响在众弟子耳边，一个个慌忙站好，重重道了声：“师傅！”

　　随着钟鼎声的响起，仙剑萧竹“呛啷”而出，落入祁风手中，那剑通体幽绿，其上刻着繁复铭文，有如水波荡漾发出阵阵清寒，浸润人心，一眼即知并非凡物。

　　“在下云竹峰祁风，还请洛师弟不吝赐教。”声音温润如玉。

　　洛辰抱拳回礼，将背负石剑取下，在白布褪去的一刹那，所有人哄堂而笑，但瞧见琉云真人在此，终究不敢过于放肆，一个个强忍住笑意，面色古怪至极。琉云真人凝视着那柄毫无灵气甚至带有沉沉死气的剑，脸上平和的笑容也似有些僵硬，识海中匆匆扫过剑冢的无数柄仙剑，却怎得也记不起有过这柄剑。

　　祁风忍不住想笑，却觉有些不妥，忙脚踩坤位，剑指坎位，肃容道：“得罪了！”说罢，身如轻燕般掠地而起，在虚空连挽七个剑花，化作大大小小无数个青色光圈，置身重重光澜中，洛辰只觉有许多根看不见的丝线如藤蔓般缠上了自己的身体，切入肌肤一片冰凉，萧竹穿过光幕飞速刺向面门，洛辰艰难的转身避过，萧竹一击不中，立刻改直刺为横削，洛辰挺剑挡格，双剑交击之下，石剑剑身上又多一道裂痕，祁风纯正的青木真气顺着萧竹破入洛辰体内，洛辰只觉浑身酥软，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周围的风忽然起了诡异的波动，在萧竹化作一头巨型飞鸟冲天而起的刹那，祁风的身形消失在了狂风之中，唯余上千道残影同时剑指洛辰，那巨型飞鸟引吭高歌，盘旋于擂台上方，色作青蓝，五彩斑斓的尾羽如扇形展开，每一次振翅，都带动摧枯拉朽般的罡风朝洛辰兜头卷去，渐渐地，他的身影被青光吞没。

　　“是孔雀明王法相！祁师兄竟然修成了孔雀明王法相！”飓风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喊出声，继而，赞叹艳羡声此起彼伏。琉云真人面色微沉，左手默掐一个法决，孔雀明王法相威力极大法力消耗也是极剧，道心稍有波动，便有失控之险，因而他已做好随时出手搭救洛辰的准备。

　　在众人沸沸扬扬的鼓掌叫好声中，一声惊呼却显得格外刺耳，数丈之外，一棵古树背后，一人的目光在光影绰绰的高台上焦急的搜索着，那人身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宽大道袍，凉风拂过若隐若现曼妙的玲珑身段，头戴斗笠将脸藏于阴影之下，显是故意装扮过。

　　台上，青光耀眼，祁风心中一阵得意，这一刻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修为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只要拿下这一局便有希望进入明日的第二轮，一念及此，他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眼看着被罡风撕扯着的人在炽热的光芒中痛苦地皱起了眉。

　　却在此时，他的心头猛地一跳，仿佛有一根尖冰直插心底！万千残影在一瞬间碎裂成千万片，青鸟九天悲鸣，祁风身形猛然停滞，透过重重青光，透过肆虐的狂风，他分明看到洛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那双眼！那双眼！他忽然无法呼吸，无法行动，只觉浑身刺骨的寒冷！而在下一瞬，洛辰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唇角那一丝冰凉的恶作剧意味的笑让祁风心胆俱震！忽然他的眼前便是一黑，一口血直冲喉头喷了出去，而在他倒地的刹那，他却看到他的血渗入了石剑，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石剑吸去了他的血！

　　所有人惊慌失措，忙上前去扶住祁风，巨变发生于兔起鹘落之间，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却见祁风面色灰败，两眼发直，此刻，又有谁能够体会的到他心中的恐惧？

　　许久许久，执法老人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说了句：“这一场比试，陌离峰洛….洛辰胜！”

　　“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好声。一时间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齐齐向树后射去，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形迹，那人好不尴尬，满脸通红转身便跑，急切间还差点被长长的衣摆绊了一跤，可谓破相百出。

　　讶异间，一眼尖的年轻弟子指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惊呼道：“那不是沅师妹么！”他的声音不算响，却正正好好落入了楚沅的耳中，她的脸羞得更红了，一边跑一边恨恨道：“好你个成云，看本姑娘回峰后不挖了你那双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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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邢山渲染的火红一片，第一日的最后一场比试也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落下了帷幕，百余参试弟子，能够进入第二日会武的不过一十六人。

　　高台之上，祁滢负剑而立，火红的夕阳依旧夺不去她的光芒，带不走她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淡漠，她缓缓走下擂台，这一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悬念，而对于这毫无悬念的结果，她自然没有欣喜，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无。

　　“祁滢！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对于我，你便连剑都不屑拔吗！”站在台上的男子近乎失态的对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大喊。

　　祁滢转身，将夕阳留在背后，甚至没有看那人一眼，只是道：“希望五年后，你能值得我拔剑。”

　　四下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而那斜倚树干似一直游离在外的男子却忽然睁开了眼，霏？！璟禹猛然起身，有些焦急的挤过重重叠叠的人群，他的身上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接近他的人弹开三寸，毫无阻碍便穿过了人群。

　　“霏？”望着女子的背影，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但很快，理智打败了冲动，他的唇角逸出了一丝苦涩而悲凉的笑意，她已经死了，在一千年前就死了。

　　可为什么，在她的身上竟有如此熟悉的气息？

　　“你在叫谁？”那女子缓缓转身。

　　在女子转身的那一瞬，璟禹的眼底闪过一道奇异的光，祁滢….呵…..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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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朗星稀，冷锐的星是否也在为孤独漂泊的旅人指引着道路？

　　洛辰独自一人走在回峰的路上，今日他以七场全胜的战绩成功进入了明日第二轮的比试，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下却殊无欢喜，反倒有些空荡荡的。

　　走过铁索桥，远远便瞧见五位师兄慌张的身影，他有些疑惑的走了过去，却见大师兄韩云正跪在陌离殿前。

　　“怎么回事？”洛辰刚一出声便被二师兄秦昊捂住了嘴，他一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才慢慢的放开了洛辰，压低嗓音道：“轻声点，别被师傅听了去，他今天心情可差着呢！”

　　另一年轻道人接嘴道：“大师兄不正受着罚呢！师傅也真是的，好说歹说大师兄也顺利入了明日的比试呀。”

　　洛辰皱眉道：“究竟怎么了？”

　　秦昊叹道：“大师兄今日七场比赛只赢了六场，明日得多赢一场才可能进入第三日的比试了。”

　　洛辰沉声道：“那又如何？明日努力不就成了。”

　　齐旻瞪了一眼洛辰，低声道：“你可知今日大师兄输给了谁？”

　　洛辰摇头。

　　“你怎总是什么事都不关心？”齐旻面色颇为不悦，“大师兄输给谁都不坏事，就是不能输给逐云宫的怀柔啊！我们师傅与玉心真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这次大师兄输给了怀柔可好比直接给了师傅一巴掌！”

　　洛辰微微点头，似是渐渐理出了个思绪，却听秦昊恨恨道：“这小妮子也不知使了什么鬼把戏，这一次六脉会武上狠狠出了把风头，听说也是七场全胜进的第二轮呢，明日一早的对手便是那云竹峰的楚沅。”

　　听到“楚沅”二字，洛辰心中微微一动，想到自己两年多未见过她，如此久后的第一面竟是她下午那奇装异服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下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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