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武藤勇人的表情就生动得多，他面上的惊慌一点点堆叠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指责北见恒一的气势，急忙地看向田上文美。
田上文美连头都没有回，悄悄拉过武藤勇人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又赶紧松开。
武藤勇人的脸色立刻就好了很多，回过神来，调转矛头，一脸恼火地指着北见恒一对一旁的目暮警官喊道：“你们这些税金小偷，怎么办事的！让这个小鬼乱说些什么！”
目暮警官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讪笑两声，就要走过来，把北见恒一赶到一边：“接下来就是我们警察的工作啦，藤，呃……”
目暮警官睁着半月眼望向面前浑身冒着黑气、嘴里不停碎碎念的女警，已经被税金小偷几个字完全激怒了啊……
果然最近的工作压力还是太大了吗……
北见恒一笑嘻嘻地朝女警旁边一躲，拽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女警旁边，没让目暮警官抓到。他在心里简单复盘了一下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反应，抬头很有礼貌地问道：“警察小姐，凶手应该就是武藤先生吧，因为这整个餐厅接触过小出先生的，只有我、田上小姐和武藤先生三个人而已。”
他扬起无害的笑容，露出少年人求夸奖的眼神：“但是我和小出先生又没有什么交集，又是刚从美国回来，连日常用品都没有添置齐全，去哪里弄到氰/化/钾这种东西呢？田上小姐和小出先生感情又那么好，更不可能杀害小出先生了，所以凶手只能是武藤先生！”
藤圣子周身的黑气瞬间往身体里一缩，露出温柔热情的职业微笑：“我们警察办案不可以靠猜测的哦，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解这桩杀/人案的！”
“小鬼！你……”
“那个……”田上文美一把按住正要继续发作的武藤勇人，漫着水光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目暮警官，小声道，“我突然在想，史郎他会不会是自杀呢？”
目暮警官一怔：“田上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公司正在进行的一个大项目，因为资金问题，进度很不好，很可能要面临巨额的赔偿……史郎他因此心情一直很差，万一他一时想不开……”
武藤勇人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马上就收敛起来，附和道：“啊，对！社长他最近确实状态很差……”
北见恒一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哦，是项目……
他想了想，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低头发了封邮件。
【亲爱的琴酒：
之前拜托你查的信息还没查到嘛？
不是吧不是吧，大名鼎鼎的琴酒不会连这点信息都查不到吧？
——拉弗格】
另一边，正在开车的伏特加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茫然地看了看自家大哥，车里的温度怎么突然下降了？
琴酒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紧了他的□□，冷笑一声，把情报组刚刚发来的信息转给拉弗格。
北见恒一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就收到了琴酒的邮件。
点开一看，正是他之前在厕所和琴酒打电话时，顺便拜托琴酒调查的，小出史郎的个人信息。
哎，真没意思，都没点反应。
他低头细细浏览了一遍邮件的内容，露出一个笑容，马上又僵在了脸上。
北见恒一冷静地把手机收回口袋。
没放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重新把手机放回去，站起身，走回阿笠博士旁边，拿起自己桌上的水杯，猛灌一大口。
“恒一……？”阿笠博士疑惑地看过来。
“没事。”北见恒一面无表情地回道，转过身，对着目暮警官，语气毫无起伏，“请问我可以去厕所打个电话吗？”
“方便在这里打吗？”目暮警官问道。
“不太方便。”
“……那方便知道是什么事吗？”
“家里死人了。”
目暮警官到嘴边的话一噎：“……好，好吧。”
北见恒一匀速走向厕所，关好门。
再转身，表情立刻就绷不住了。
那个小出社长，就在昨天，拉到了组织明面上一家公司的投资！
居然跟组织扯上关系了！
组织看上的项目负责人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是犯罪嫌疑人！
他不会又要写一次报告吧！
他宁愿出十次外勤，也不想再写一次报告，欧德那件事他写了整整一万字！到现在都还没写完！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写报告了！
北见恒一狠狠地咬了咬牙，拿出手机，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琴酒靠在车座椅背上，从容地接起拉弗格的电话。
“什么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那边传来拉弗格刻意压低的声音，“这家伙怎么会跟组织有关系？！他死了！”
琴酒一愣，下一秒就立刻讥讽道：“你刚刚说他要去杀/人。”
“我怎么知道他们还带玩碟中谍的啊！”
“碟中谍？”
“就是，唉，这不重要。”北见恒一烦躁地说道，“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要写报告吧？”
琴酒坐直了身体，拉弗格怕写报告？
北见恒一嘴边的话猛地刹住，情绪也冷却了一大半：“……我是说，这件事不会波及组织那家公司吧？我可不想接到相关的清理任务，你知道，那种任务最麻烦了。”
琴酒冷笑：“你在美国不写报告？”
当然不写了！组织出任务都至少两人一组，有人写，他为什么还要写？
“当然写了，这不是重点，这事怎么办？会牵连到组织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就换个合作对象。”琴酒道，“那家公司背景清白，但最好还是不要让警察多查，拉弗格，尽快解决这件事。”
“行。”北见恒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语气也恢复如常，不等对面说话，就快速摁掉了电话。
呵，别想继续套他话。
等到北见恒一走出厕所，警察的调查方向已经被完全带偏到自杀上面了，只有那位应该是姓藤的女警还面露怀疑。
目暮警官见到他出来，便走进他，关切地问道：“……家人怎么样了……”
北见恒一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给的理由，他的眼神犹疑地四处飘了飘，飘到了站在不远处低头抹泪的田上文美身上，立刻现学现卖地低下头：“啊……是我一个哥哥，昨天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觉差不多该红了，才停下手，抬起头，语气无比白莲：“对了！我哥哥昨天，就是在和小出先生谈完合作回家后去世的，警察先生，小出先生昨天已经拉到投资了，他怎么会自杀呢？请您一定要查处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好做作，要吐了。
北见恒一重新调整表情，这个人设不适合他。
“一直停滞不前的项目拉到新的投资，我想不到小出先生还有什么理由自杀。”北见恒一重新扬起他好好少年的笑脸，但由于眼眶还在发红，看起来居然有点像在强颜欢笑，“那么，这果然还是一起由武藤先生实施的他杀案件吧。”
“我没有！小鬼，你不要血口喷人！”武藤勇人撸起袖子，他从刚刚这个小鬼出来就在盯着他了，他就知道这个小鬼不能安生，“你说社长拉到投资就拉到投资了？他拉到投资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你这个小鬼，我今天就要给你点教训！”
然而这周围都是警察，怎么可能由着他动手，两个警察三下五除二地把他控制住，目暮警官神情严肃，问道：“能询问一下你说的投资的事吗？”
北见恒一答道：“当然可以，但是请等一下。”
他对着武藤勇人说道：“投资的事警察一查便知，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既然小出先生是被人杀害的，那排除掉和他基本完全没有交集的我，就只剩你和田上小姐了，不是你，难道是田上小姐吗？”
武藤勇人愣住了。
北见恒一的眼中露出嘲讽，这起案件的两位犯罪嫌疑人，田上文美心态够稳，从她那里突破是很困难的。
但武藤勇人不一样。
从刚刚的问话一开始，只要稍微怀疑一下武藤勇人，他就会下意识暗戳戳地表示“被出轨”有杀人动机的是田上文美，一听瓶子可能有指纹，就把惊慌失措都写在脸上，他对田上文美的喜欢和信任比纸还薄，他的担当基本没有。
这种人是最好套话的，只要先让他认为自己处于被严重怀疑的危急之中，再给出凶手可以另有其人的诱饵，这种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咬勾，转而攻击起自己的同伴来。
武藤勇人的眼睛果然转向了田上文美。
田上文美的身体轻微抖了抖，她看了看武藤勇人，又把目光转向目暮警官，依然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不会是勇人的，勇人和史郎的关系一直很好，那个女职员的事，只是我在胡思乱想……”她自嘲地笑了笑，“这样说起来，我的嫌疑比勇人还要大一点……”
……真的好做作。
北见恒一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向武藤勇人，对方果然露出了愧疚的神情，看样子是不打算拉田上文美下水了。
“对了，田上小姐。”北见恒一说道，“很奇怪啊，您作为小出先生的女朋友，居然不知道小出先生拉到投资了吗？您既然知道他拉到了投资，不可能自杀，为什么还要说他可能是自杀身亡呢？这样很快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只会让武藤先生的嫌疑再加重一点吧？”
田上文美一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史郎拉到了投资……”
她确实是不知道的，以组织的谨慎程度，她知道才会奇怪。
不过这不妨碍北见恒一借题发挥，他一手叉腰，笑眯眯地露出了一副“你的小秘密瞒不过我”的骄傲神情：“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小出先生应该挺信任您的吧，这种大好事，怎么可能不告诉您呢？”
这话一出，田上文美和武藤勇人齐齐愣住了。
就连田上文美自己都迷惑了，她今天这起案子策划得其实很简单，但十分依赖小出史郎的信任，可以说直到小出史郎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份信任都一直存在。
那为什么，投资这么大的事，他却没有告诉她呢？
武藤勇人想得更多一点，他同样对小出史郎对田上文美的信任无比相信，既然如此，那文美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理由呢？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他这件事？
文美，难道是想，坐实他的嫌疑吗？
那个装有毒/药的瓶子上的指纹，她真的擦干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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