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双肩挑
经过年前那一次考试的敲打,人大附中的宿舍楼依然是十一点半熄灯,但是没人敢熬夜没完没了地做习题册了。
明明一口气淘汰掉一半的人,集训队的老师似乎不想让这种紧张的氛围在学生里扩散,上课节奏反而一下子舒缓了下来。
并且年前没有开实验课,年后化学组每隔一天的时间,就会做实验。实验课也不是在人大附中,而是直接在清大和京大两所最知名的高校里。
江千柔的微信朋友圈因为集训迅速扩列，在第一次进入燕园的时候，明明又没下雪,树枝都干枯，景色说不上好看，但是朋友圈里都是被冬日的燕园给刷屏了。
就连彭钰这种实验室的常客,晚上注意到江千柔没发朋友圈,也指点她发一下朋友圈。
“免得你还要一一发到家族群里。”彭钰很有经验地说道，“直接发朋友圈,在表示自己集训很忙,长辈自己会散播消息。”
江千柔觉得有道理,上次回去,就连江家老太太都加了她的微信,“我的手机像素很一般。”
“用我的照片。”裴纷飞很是热情,“我发你。”
刘晴晴正在用牛角梳梳头发，“朋友圈肯定要发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得炫耀一下。”
裴纷飞说道：“能够走到现在已经是阿弥陀佛了,拍个照片，让家里人好吹牛。”
裴纷飞拍照颇有艺术性，还夹带私货，里面有张江千柔的图片。
正好当时走在未名湖边，身后是澄净的湖水，一人高的山石清晰写着未名湖，因为调了光圈和焦距，其他的集训队的学生都是虚影，只有江千柔似乎听到了人有人在喊她，转身回头，因为那天刚洗完头，没有扎起来头发，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
就是这一瞬间就被裴纷飞给抓拍了。
照片没发朋友圈，只是给爸妈发了，表示自己的室友又漂亮成绩还好。
“嘿嘿，一起发朋友圈呗，我给你点赞！”
江千柔收下了这张照片，并没有听取裴纷飞的意见，朋友圈里中规中矩地写着：集训开始做实验了，这次是在京大。
配图了未名湖的塔楼，还有窗明几净的实验室，最重要的是，定位也直接给找到了京大。
裴纷飞眼明手快给江千柔点了赞，然后图片加载出来，她就有些失望，“柔姐，我给你抓拍的照片那么好，你怎么不用啊。”
“什么照片。”刘晴晴问道。
“我给发群里。”裴纷飞笑着说道，“柔姐是集训队的颜值担当，不发自己的照片可惜了。”
彭钰也点开了手机，看到了裴纷飞的照片，给保存了下来，“以后也是国家队的颜值担当。”
她有点手痒痒，现在就想发给爸妈看，但是国家队不是还没进嘛，再等等。
刘晴晴笑着说道：“彭哥和柔姐站在一起，估计别人都以为是一对。你今天应该拍两个人的双人照。”
“有道理。”裴纷飞说道：“希望最后综合成绩也是两位第一第二。”
刘晴晴笑嘻嘻的，“太给我们女生长脸啦。”
别说是华国了，奥赛不像是奥运会一样男女分开，奥赛比拼有时候几个项目组加起来就一两个女生。
这次彭哥力压群雄，柔姐紧跟其后，让她们也觉得有面子，这可不是女子能顶半边天，而是直接把化学组给撑住了！
裴纷飞和刘晴晴两人能够留在集训队，不是因为他们进步了……这是之前选择熬夜刷题的人太多，她们两个也有自知之明，前六是不指望的。
反而是宿舍里的两座大神，一个是彭钰，一个是江千柔，不出意外就是国家队的队员。
刘晴晴和裴纷飞两个人就很很看得开，这一次的宿舍气氛要比之前好得多。
因为彭钰女生男相，打扮比较中性，一直开玩笑喊她“彭哥”，江千柔自然是“柔姐”。
裴纷飞听得好笑，“我彭哥攻气十足，还别说，要是站在一起，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彭钰的嘴角翘了翘，她没说话，当时正好和江千柔一起往外走，就被她的男友给误会了。
“那我可得避嫌。”彭钰说道，“不能破坏了柔姐的行情。”
裴纷飞：“就柔姐这容貌，恩，也就是集训队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要是在学校，得多少人心思翩跹啊。”
“没有。”江千柔说道，她在明德高中和周执在一起，没人敢追，到了一中奥赛班也没遇到过追求者。
裴纷飞不太相信，“怎么会？”
彭钰舒展双腿，挑眉笑道，“宝贝儿，小柔在学校成绩也是吊打其他人，她在一中奥赛班，那是S市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专门走竞赛的。然后，上学期期末考试，满分750，考了720，据说吊打其他人。”
江千柔一愣，彭钰是G省人，她的父亲是G省最好的中正大学，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分数？
“在微博上搜你的名字，正好看到了。”彭钰笑道，“被科普了一下，你有多厉害。这点，我可比不上，我偏科。化学还是从小就跟着老爹，不像是你。”
彭钰说的是理直气壮。
在集训队里，像是江千柔、王莹这样不偏科的是少数，绝大部分人是偏科的。
裴纷飞看完了微博，眼神发愣，尤其是里面有江千柔的初中照片，事情肯定是真的。
裴纷飞，“柔姐，你不走特招，是不是参加高考，也会拿个高考状元啊。”
江千柔的进步显著，但是彭钰的父亲是中正大学化学系的教授，从小就泡在实验室的，她们觉得柔姐厉害，但是看了微博，这才知道，半路出家，培训时间就半年？这也太牛了！
刘晴晴顺手也把那张微博上江千柔的初中照片也给保存了。
她的想法和裴纷飞也是一样，江千柔要是参加高考，会不会也是高考状元？
要是以前，要是说有人又搞竞赛，又拿高考状元，她肯定是嗤之以鼻。
现在……可能要见证一个奇迹？
*
又说了一会儿话，洗漱的洗漱，看书的看书，就结束了话题。
江千柔发了这条微信朋友圈，都知道她在集训队，没什么人给她私戳发消息，只有尹临川发来了消息。
【就没有单人照片？】
江千柔回复：【没有自拍，室友给拍了一张。】
裴纷飞的摄影技术，显然尹总也是认可的，屏保是动态照片切换，这张新的照片就加入到了他的照片库存里。
江千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微博上的初中照片也发了过去。
【才发现的，以前初中同学的偷拍。】
尹临川也存下了这照片，比现在的要更青涩，唇瓣还有些不健康的淡色，幸好现在好了。
保存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他的私藏照片。
那是在家里偷拍的。
大年初二在客房里吻她，不是突如其来的念头，而是随着新年钟声敲响，不断在心中发酵的想法。
不光是想要亲吻，他还想给自己留念。
于是有了这张照片。
他的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已经洗漱完了，他倾身亲她，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身子不自觉往后仰，结果被他固定住，不许逃跑。
那是他事先摆放好的手机延时拍摄下来的。
要过年了，他要给他的小姑娘新年礼物，也得给自己生日礼物不是吗？
毕竟他的生日，算一算时间，小姑娘还在集训，恐怕出不来。
有个照片，就算是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看着照片，尤其是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带着点诧异的震惊，似乎完全想象不到他的举动。
看着照片，就想到那一日的甜美。
她的唇瓣湿润饱满，就如同他想的那样甜，吮了小丫头的舌尖，不疾不徐，又是超越了过往的亲密。
只是如同微风细雨，要是太热烈，受罪得还是他自己。
就算是这样，他的小姑娘羞得从头红到了脚趾，脚背都绷了起来，那用那双琉璃色雾蒙蒙的眼，像是在控诉：不是说好了再等等吗？
尹临川看着照片，要是江千柔在，只怕要被占有欲十足的眼神给吓到。
想到了小姑娘雾蒙蒙的眼，尹临川的眼神幽暗。
她不知道，这样最让人难以招架。
*
从三十人到最后的六人，原本以为是寒假结束会选拔出来，结果并不是。
每个月会进行一次考试排名，二月、三月，一直到四月是最后一次考试，综合三次考试的成绩，三次考试的权重分别是3:3:4，综合三次之后，选拔出最后的六人。
随着人大附中的开学，培训最大的影响就是……集训队的学生，要和人大附中一起，参加课间的广播体操，还有一周两次的晨跑。
这让刘晴晴和裴纷飞是苦不堪言，甚至还有彭钰。
江千柔看着彭钰个子生的高，还以为她很擅长运动，结果她说，“最早的时候，我就是不想和人玩老鹰抓小鸡。”
她因为个子一直比同龄人高，每次玩游戏，她要是当老鹰，就肯定抓不到小鸡，就赖着要去老爹上班的实验室。
另外还有一个改变，就是规律了休息时间，每周的休息，变成了单休。
化学组每周六天的时间，三天是理论，三天是实验，三天的实验时间，总共加起来的实验时间清大和京大各占一半，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无论是京大还是清大，都盯上了集训队的苗子。
江千柔的实验做得又快又好，京大和清大两边都挺看好，谁知道横里杀出个褚鱼生，让化学组的教授们，内心酸楚。
褚教授不是物理组那边的常驻教练，是临时过来弄讲座的，溜达到化学组教练的办公室里。
抱着枸杞泡水的保温杯，褚鱼生教授笑着到了化学组这里串门，寒暄了几句，就直接问道：“S市过来的江千柔，这孩子成绩如何？”
虽然是不同的学科，但是学术圈都相互认识，褚鱼生是物理那边的大牛，在场的老师就直接说了，“褚教授，您认识她？小姑娘的成绩稳扎稳打，进入国家队应该问题不大。年前的排名是第二，二月份也是第二。小姑娘做实验挺稳。冯教授和刘教授两个都挺喜欢。都还在想，最后小姑娘选哪个学校。”
有机化学的冯教授是京都大学的，她私下里和清大的从事生物化学教学的刘教授两人在争江千柔这个苗子。
褚鱼生的心里头一惊，他是最清楚，这位搞竞赛的时间有多长的，脸上不动声色，“我还以为小丫头就是物理好，化学我知道她学得扎实，没想到居然这么稳定。”
褚鱼生教授的目的就很明显了，这位过来，是给江千柔戳章的，别急着拉拢人去化学实验室，等到竞赛结束了，她还要参加物理竞赛，他本人对江千柔非常看好。
在场的化学组的教练心里头一惊，尤其是褚鱼生打算把小姑娘带着，去认认物理组的教练。
奥赛一直都有双肩挑的，要是江千柔也擅长物理，怎么当时没有报名物理？
褚鱼生说道，“其实应该早点过来的，我之前在酒泉不好出来，我记得小姑娘说过，对物理竞赛也很有兴趣，我给拉过去，让物理那边给补补课。”
冯教授忍不住说道，“咱们化学的进度也紧啊，要是还补物理，哪儿有时间啊。”
“是啊，也没参加物理的全国联考，她这化学是实打实的进步，咱们化学组都还是挺看好的。褚教授……是不是还是得先就着化学？”
这是因为褚鱼生是物理大牛，要是换个资历浅一点的，化学组的就得直接喷人了。
江千柔又没报名物理，凭什么要给均出时间学？这不是耽误化学这边的比赛吗？
褚鱼生：“年轻人，有时候要压压担子。我先和你们说说看，我是怎么认识小江的。”
江千柔宿舍的人，基本都知道了这位是半路出家，半年的时间，飞快地成长到压过其他人，拿到第二。
在这群培训老师这里，他们就不知道江千柔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还以为她和彭钰一样，喜欢化学，才能够压过一群男学生。
现在听到了褚鱼生教授的说法，才知道，这位的天分恐怕比彭钰还高。
从一个私立学校，因为退休老教授才有奥赛资格的老师那里，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后来去了一中，这总共加起来也就半年的时间。
“要不是时间不够，数学、物理都可以试试。”褚鱼生教授说道，“今年进入化学组的国家队只是一个开始，明年还想着，小姑娘试试看数学和物理的奖牌！”
化学组的老师一阵无言，每年集训队都有兼修两门的，但是江千柔这样没通过物理组联考，就接受培训，还当真是第一遭。
化学组的总教练，眉头就死死皱着，显然心里头不怎么情愿。
“不是正儿八经的培训。”褚鱼生说道，“就是物理也先练练手，做做题什么的，晚点我把人带到我实验室，参观参观。我也和物理组那边的打过招呼。”
学术圈是按照项目的大小，科研成果排资论辈，褚鱼生可以说资历碾压了化学组的，还能够说什么？
于是，江千柔在中午的时候，就被褚鱼生拉到了物理组那边一起吃饭。
*
褚鱼生给物理组那边做讲座，他们都认得。
褚鱼生后面跟着一大票的物理组的教练，但是有一个年轻女学生，这就很奇怪了。
“是谁啊？居然能被褚教授带着？”
“第一不就在那儿坐着吗？难道是哪个关系户？”
“关系户什么时候不能带，哪儿当着我们的面了。”
“也是，那好奇怪啊，究竟是谁？”
物理组这边小声讨论着，如果要是刘毅没被淘汰，肯定就会很骄傲地宣布，这是他们学校的。
“我知道！”有个戴眼镜的男生说道，“是化学组的江千柔。”
“真的假的？我看看？好像是！我对她印象很深，长得很漂亮。”
“褚教授怎么带着她一起吃饭。”
“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就算是认识，也不会这样带着吃饭，该不会是让她进入物理组吧。”
“那不会，她都没有参加物理的联考。”
物理组的学生是满头问号，化学组那边，没人注意到物理组这边的动静。
等到物理组的人过来问了，化学组的还一脸迷茫，诚实地说道，“不太清楚。得问问她室友？”
“那算了。”
没去询问江千柔的室友，但是江千柔被过来开讲座的褚教授带到物理组的老师们面前，这个消息就在学生里散开。
室友三人组是最晚知道的。
彭钰不太在意，“晚点就知道了，柔姐的性格你们也知道，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
裴纷飞：“也是。”
吃完了饭，物理组的老师们也没休息，直接带着小姑娘到了办公室。
和褚鱼生一样，发现了江千柔搞物理竞赛没问题啊，如果直接那她成绩放到现在，拿不到前几，但是进入前十五还是轻轻松松的。
好苗子谁会嫌少？
于是，江千柔就听到了物理组夸了又夸物理比化学的经费要多，前景更广，尤其是褚教授所在的研究所，是国家级别的重点项目实验室。
“咱们到时候和化学组商量一下，有的时候，一些实验也没必要做，匀点时间搞物理。”
物理组的总教练是当年褚教授的学生，褚教授既然看好江千柔，他也想把人给笼络过来，“就是不知道小江同学，有没有信心，不耽搁化学的情况下，把物理竞赛给学一学。”
江千柔看着在场的物理组教授们，心中也有一种豪情在涌动，“有的。”
她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试试看？
吴教授塞给了江千柔一套资料，“行，你也到了上课的时候，你先去上课，时间的话，我们帮你协调一下，因为物理的全国联考你没参加，直接进物理集训队就对现在的孩子不公平，时间上肯定也要考虑化学组那边的情绪。这事就交给我们几个了，我们做好协调工作，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竞赛组里，数学是最老牌的项目，但是物理势不可挡，反而化学和生物有些寥落。
有能力的情况下，给孩子提前培一下物理，可以和化学组那边打个商量。
总的来说，物理组的总教练要比化学组的……说话管用多了。
*
这样一耽搁，江千柔的午睡泡汤，甚至课已经开始了五分钟了。
直接抱着物理组的教材进入教室。
讲台上的冯老师看着江千柔怀里的资料，她的心中有些酸，他们化学组的好苗子，她本来还想要争取一下，结果被物理组的人早早就给盯上了，推了推眼镜，“进来吧，其他人把书翻到……”
现在的座位是按照排名来分配的，彭钰作为江千柔的同桌，看到了她抱着的书，忍不住瞪大了眼，整个人都惊呼出声，“卧槽！”
冯老师知道彭钰在惊讶什么，但是班上的其他人就有点好奇了，彭钰这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这样。
彭钰最喜欢化学，平时听课总是很认真，但是显然今天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等到冯老师一离开教室，彭钰就盯着江千柔，“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惦记彭钰那一声，凑了过来，“是看到了什么书，把彭哥吓了一跳？”
江千柔只能够把书给拿了出来。
“卧槽！！难怪这么惊讶，柔姐，你这是要物理化学双肩挑？”
“不是。”江千柔说道，“我都没参加物理联考，怎么能挑物理，这样对物理组的人很不公平。”
“那这个书是……”
“我的物理老师是褚教授的朋友。”江千柔解释说道，“当时他就鼓励我参加物理竞赛，就是那个时候……错过了报名时间，他觉得我明年应该可以挑战一下物理，所以打算提前让我多接触一下。”
江千柔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错过了物理联考的报名时间，她是要双肩挑的。
不知道是谁说道，“但是，还是应该化学为重吧。”
彭钰就往后一靠，“柔姐不一样，柔姐化学就学了半年，就拿了第二，再学几天，我的第一位置也不保，别说再来个物理了，说她再加一门数学，我都相信。”
在其他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江千柔没说话。
彭钰看着江千柔，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她很清楚这表情的含义。
彭钰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不会吧，你是不是明年还打算参加一下数学？”
江千柔点点头，“我来化学竞赛之前，也答应过我们班主任，他是教数学的。我会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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