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采撷
大年初一是要走亲戚。
江千柔没想到自己不在家里,钱文芳却给她买了新衣服。
在江千柔第一次去尹临川家的时候,买的就是这个牌子,说不上是奢侈品,但是按照江家的消费习惯,绝对是价格偏高的那种,一件外套就要四五千元。
衣服甚至已经□□洗过,熨烫得整整齐齐，钱文芳挂在臂弯上。
看着江千柔要穿往年的那套衣服，就把外套递给了江千柔,“你在家的时间短，是拉着你的表妹去看的，应该和你的眼光。款式简单,但是很大方。”
米白色的羊毛大衣,还带了个蜻蜓样式的别针。
江千柔看着钱文芳，把她都看都有些不好意思,钱文芳匆匆说道：“你试试看。你表妹试过,看着还可以。”
自从转到了一中奥赛班,江家夫妻就开始了悄然的变化,这次从集训队回来,那种变化就可以说是更大了。
白炽灯下,钱文芳有些紧张，江千柔都看得出来。
“谢谢。”江千柔说道，语气也轻快起来,“看上去挺不错的。”
钱文芳买衣服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肉疼,但是那天老李的话，对她也是触动，那曾经去明德的十万块就拿着烫手，还不如花出去。
这还不够完，等到出门的时候，又给江千柔带了一款方格围巾。
这个就很奢侈了，居然是B牌的。
“你姑姑有个朋友专门做海外代购，这是经典款，有现货，从你姑姑那里拿的。”江大海说道，“到时候你去集训队的时候，带过去。”
那天老李酒醒了之后，似乎因为自己的失言有些不好意思。
江大海则是反省了一下自己，甚至还问了一下老友，集训队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就知道了，这个年代寒门难出贵子，这集训队的提现是最明显的，家里头至少都算是个中产，还有些孩子更是父母是教授、院士之类的人物，从小都受到了熏陶。
江大海想着养女的衣服是不是档次也给提高点，这次就让媳妇买了一个中等牌子的衣服，更是买了一个奢侈品的围巾。
鞋子必须要上脚才知道是不是合适舒服，要不然江大海也让媳妇给买了。
江心怡拉着姐姐的手。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她以前也不懂事，姐姐就包容了她。
爸爸妈妈知道错了，肯定也会发现，他们对姐姐好是值得的。
因为，江千柔真的是超级棒的姐姐。
***
等到了爷爷奶奶这里，江俊峰就发现了，自己不是自己不是最靓的崽了。
以前他到了，奶奶就会给他炸火腿肠。
把油烧的滚烫，把无淀粉的火腿肠切成小段，用小刀把火腿切出花，给油炸的带着脆皮，刷一层特制的油辣子，撒上一点孜然，别提多好吃了。
而现在，他明明已经饿了，不光是暗示，而是直接给奶奶明示，要求炸火腿肠，但是得到的是拒绝。
“别闹。等你堂姐来。”奶奶拍了拍江俊峰的手。
把她的宝贝孙子手背都给拍红了，江俊峰瘪嘴。
这段时间在家里爸妈都不够宠他，给他报名了什么奥赛培训班，以为到了爷爷奶奶这里就解放了，谁知道连她喜欢的菜都吃不到。
李雨彤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听到门响了，她还没去开门，就看到了外婆一下子就去看了门。
“新年好。”过年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是说着这个。
江如芬见到了江千柔，眼前一亮，比之前更漂亮了，难怪那家人还问她搞定了没有。
江如芬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就发现了江千柔的脖子上系着让她眼熟的围巾。
她的脸上震惊。
就算是打折，一条围巾也是一千多块钱，她以为是钱文芳想着过年犒劳自己的，谁知道围在了江千柔的脖子上。
“愣在这里干嘛？”江家老太太把女儿给挤开。
“让你婶婶给你做了蜜汁鸡翅，说是用的K家的方子。你等会好好尝一下。”
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是江千柔的婶婶，她的身材消瘦，脖子很长，为了方便做菜，头发给扎起来，“小柔来了，我在烤鸡翅。”
她用筷子把锡纸给去掉，放入到了烤箱里，一股子香甜的气息就弥散开来。
李志高的眼睛一亮：“鸡翅！”
江俊峰也不念叨什么火腿肠了，巴巴等着鸡翅。
中翅不像是翅尖那么少的肉，也不像是翅根还有鸡胸，肉有些死板。
这是鸡活动较多的部位，酱汁因为在锡纸里裹着，味道浸入到最里层。把鸡皮下的脂肪烤的滴在托盘上，想一想就让人垂涎三尺。
人到了就可以油炸薯条、鸡柳了，不然江千柔来的晚了，东西都不脆了。婶婶笑着说道：“小柔，等会给炸薯条，还有鸡柳，你们小女生都怕油多，买的空气炸锅，刷一点薄薄的油，和炸出来的口感一样。”
老太太家里是新买了设备，都是给江千柔准备的。
江如芬就算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那个从来都是就着江俊峰的弟妹，居然对江千柔一脸讨好。
弟弟江大河也提溜着儿子的衣领，“好好和你千柔姐姐学习。”
和丈夫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衣服看着还行。”老太太不知道牌子，就是用手一摸，觉得料子还可以，围巾入手感觉也还可以，就是黄黑色的格子看上去有点不太中意模样，“不好看啊，这个围巾。”
“这是大牌子。”江如芬忍不住说道，“一千多一条，我还以为嫂子要自己带，没想到是给小柔的。”
一听到是一千多一条，老太太就不说话了。
江如芬以为老太太要说心疼钱，就听到说：“是个别人都认得的牌子？”
“是的。”李雨彤说道：“外婆，这是B家的经典款。”
“这才对。”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说道，“你都听大海说了，集训队里不少家里头有底蕴的，咱们不能在穿上被人瞧不起。”
江如芬觉得世界魔幻了，江千柔是成绩还不错，她也知道去了集训队，但是……女孩子读书读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是不是不太好，本来就不应该攀比。”江如芬忍不住说道，“还有，上大学……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啊。”既然大哥来了，她就再次暗示给江千柔找对象的事。
江如芬的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放·你·娘的狗·屁！”老太太上头了之后，都没发现这话连自己都骂上了，直接冲着江如芬说道，“还能不让孩子上大学？没钱，我棺材本给小柔上大学！”
老爷子笑呵呵的，“行了行了，大过年的，不生气。如芬没啥见识，你别和她生气。再说了，哪儿用你的那些，不用等小柔拿奖，现在她要是高三，好学校抢着要她。”
江大海和爸妈还有弟弟都解释过这个集训队的分量，尤其是把那次老李的话给说了一遍。
“要是早点去少年班，说不定都去造火箭了。以前我是不懂，老觉得是个丫头片子，能成什么气候。才知道，另一个女科学家都拿了诺贝尔奖了。”
江大海那次说得很细，要是从事太空研究，说不定是造火箭；要是研究数学，说不定破解1+1；要是生物说不定也和那个女科学家一样，破解啥秘密。
像是老李说的，那个进入集训队，现在进入项目组的，还是当年拿牌子那一批混的最不行的。
再说回到江千柔身上，江大海说道：“我左右打听了很多人，小柔是高二才开始接触竞赛，应该是这批里面最晚的一个，当时是第十名！才集训了多久？现在都拿第二名？长远的事不说，往短了说，那就是可能要进国家队，去拿奖牌的？”
江大海说得自己都心潮澎湃，脸上都红了起来，“这个比赛，就像是学习届的奥运会，你看，都带个奥字！我就懒得说如芬了，还要给小柔说媒，啥眼力见，就盯着一亩三分地了，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这样说吧，让小柔不读书，就等于是让李娜打网球，不让郭晶晶去参加跳水，不让刘璇去练体操。”
这个比喻就很厉害了，仔细琢磨一下，一个叫做国际奥林匹克化学竞赛，一个叫做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这玩意还真是一母同源的！
老太太刚开始还想着，为啥不叫上如芬，现在算是明白了，眼皮子太浅了。
江如芬闹个没脸，整个人有些讪讪的。
反而是丈夫李斌，听到了这话，问道，“小柔成绩很好？现在大学就抢着要？”
因为自家父母没了，就大年初一直接到江家老两口这里凑热闹。
李斌对江千柔的印象停留在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学习成绩也不错，老婆叨叨什么做媒，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她自己折腾去。
“可不是？”老太太人老了，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体力的流失，阴天下雨的那种骨头疼，年龄大了，很多事也看得开，她不会像是江大海或者钱文芳，对于以前的错误避而不谈，只是侧面的，小心翼翼地对江千柔好。
老太太直接坦诚以前的错误，“以前啊，大海还有文芳对小柔没那么上心，那个时候打听一下，少年班也进得去，现在呢，咱们也知道错了，小柔虽然也用不上这些了，但是物质条件能保证的，给保证上。”
老爷子本来在看电视，把重复昨晚上的春晚给关闭了。
“之前大海没说，因为如芬总是想给小柔做媒，”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小柔不需要，她在奥赛的集训队里，大年初二就要走了，继续给培训，要是进入国家队，就像是打网球的那个李娜一样，去拿金牌的。”
江心怡可不干了，“爷爷，你别给姐姐那么大的压力，只是有可能。”
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哎，对，就算是没进国家队，也是人才了，前段时间在一中成绩也好，拿了年级第一。”
李斌的印象还停留在明德高中，没想到去了一中？
“什么时候去的。”李斌忍不住问道。
“就是这学期的事，直接进入奥赛班了。整个S市一共六个人进入国家集训队，然后新年前淘汰了三个人，小柔还在里面，她是化学组的排行第二。”老爷子说道，“这就像是可能拿奖的人，你不让她继续去比赛，不是国际玩笑吗？”
李斌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都对妻子不客气。
他也是瞪着妻子，江如芬一脸委屈，她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一中，也不知道这么好的成绩，也不知道什么国家队……
这些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她根本没想过。
看看她的一双儿女，一个喜欢追星，一个喜欢游戏，成绩都不太好。
李斌说道：“是、是，如芬没啥见识，咱们……”本来想说小柔有出息，改口说道，“反正在集训队里加油。”
一中的名头他很清楚，就是什么集训队，国家队他不清楚，打算晚点查一查。
江如芬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剥着橘子，想要递给丈夫，结果李斌挥了挥手，谁让他看到了网上的那些消息，整个人都被怔住了。
卧槽。
李斌哪儿有什么心思吃橘子。
他才发现，他觉得有点漂亮学习还不错的江千柔，拿到的荣誉了不得啊。
直接在微博上搜她的名字，都有本地的微博祝贺六人拿到了国家集训队的名额。
而且这个名字，似乎还有一中的学生发的微博。
【这一次题目这么难，奥赛班的天才们不是专心刷竞赛吗？为什么不给我们高考班一点活路，她一个转学生！转学生！空降我们一中，居然拿了年级第一！江千柔啊！不是人！！！！！等到开学，老师肯定狂批我们。大哭.jpg】
这条微博下面还有人评论。
一口一个胖子：我是她初中同学，不是去了明德吗？怎么到了一中？
博主：对，是从明德转学过来的，所以才吊炸天啊，明德就第一年搞竞赛，好像就只有化学吧，才接触竞赛没多久，就去国家集训队了。
一口一个胖子：居然真的是她，啊，一中奥赛班挺好的，当时去了明德，我们都有点可惜，她……哎，明德还行，但是总觉得耽误了她，现在真的太棒了。能够去国家集训队啊，我就知道女神超级厉害。
博主：明德不知道是不是超级后悔，她是第十名进入集训队的。估计得去国家队。
一口一个胖子：刚刚查了一下，我柔姐要为国争光，太棒了！生赢家啊，长得漂亮，成绩又好。
博主：咦？长得漂亮？这种学神一般……不是灰头土脸的吗？咳咳，我说的是一般情况啊，就是他们醉心学习，不会太关注别的。
一口一个胖子：评论发图要开VIP，你等我一下啊。我柔姐不一样的，那是天生丽质。
一口一个胖子：图片
博主：卧槽，太漂亮了？
过去的照片，像素没有那么高，带着点失真。
照片里的江千柔单手托腮，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圈，她穿的是很简单的蓝白色的校服，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忧郁。她留的是长发，头发全部往后梳，只有一点碎发在额前。茶色的双眼，纤细笔挺的鼻梁，淡色的唇瓣。
博主：哇哇哇！！！！@一口一个胖子，你别走，我想问你，为什么江千柔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们班上的人欺负这样的美人？？？太过分了！！！！
一口一个胖子：不是啦，是上体育课，她身体不太好，可能有点羡慕其他人上体育课？我那个时候有点不舒服，也请假没有上体育课，所以偷拍了一张。偷偷说一下啊，我有次在广场看到她了，她好像身体没那么糟糕了，唇色好看很多，拉一个男孩子跑来着。
后面一口一个胖子和博主继续聊天，李斌没有看下去的意愿。
李斌迟钝地想到，对哦，好像江千柔以前的身体也不太好，是有心脏病？
S市最好的学校，能够拿下第一名，还进入了奥赛集训班，可能还要进国家队。
“小柔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啊？”李斌说道，“我认识心内科的医生，我以前听说，好像要做手术？手术费的话不用担心。”
江如芬听懂了丈夫的意思，拧了一把他的大腿，怒目而视，是得了失心疯不是吗？
心脏病啊，要花多少钱？！
李斌直接把妻子的手给拽开，这是投资。
这成绩可不是好的一点两点，在古代也有人遇到了贫苦有才的书生进行投资，不是吗？
因为炒房，赚了不少钱，手术费能花多少？得到了这样的人才人情，才是更可贵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江心怡大声宣布，“我姐姐早就好了，特别健康。”
江千柔也笑了笑，“谢谢姑父，做过体检，我现在身体很好。”
“那就好。”李斌有些遗憾做不成投资了，不过还是笑眯眯地说道，“你别和你姑姑一般见识，她头发长见识短。”
看着江大海、钱文芳，“还是大哥大嫂厉害，能够养出那么好的闺女。”
江大海和钱文芳叹气，那次和老李聊了一下，哪儿就对江千柔好了？
这个时候，无论是烤箱的鸡翅，还是空气炸锅里的薯条都已经好了。
江大河的妻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年轻人肯定喜欢吃这个，其他菜也都好了。”
那点微妙的尴尬一扫而空，到了吃饭的时候。
江俊峰彻彻底底失宠，想要抢最后一块儿鸡翅，就被老妈拍头，“给你姐吃。”
然后对着江千柔笑道：“最后一块儿鸡翅，吃了展翅高飞。”
江千柔看着江俊峰的模样，本来想要让给堂弟的，就吃了最后一块儿鸡翅。
*
上次因为人多用的是巴士来接送，这次就改成了七座的商务车。
车辆一直送到了学校门口。
前脚江千柔下了车，后脚就到了尹临川的怀中。
因为还有京都本地人，还有些人过来的可能比较晚，学校不是强制初二就到集训队，而是要求初三上午九点前到就可以。
尹临川还会看面相，以前的江千柔父母这边的缘分比较浅淡，这次之后，似乎明显了些。
但以后肯定是要常在京都的，那点亲情缘分加强了也有限。
第一次吃的是火锅，第二次是铭德，第三次因为过年，许多的餐厅不营业，就只能够在尹临川的家中了。
甚至保姆也要回家过年，做饭的是林秀蓉还有尹临川。
林秀蓉不太擅长做菜，幸好之前保姆已经留下了汤料包，只用把纱布包往里放熬煮就好。
乌鸡汤里用了天麻，按照林秀蓉的说法是，“你们学生啊，就是需要补补脑，虽然这个不太好吃，但是你得多吃点。”
天麻并没有林秀蓉说得那么不好吃，有点面面的口感，吃起来像是土豆还有山药的变种。
另一道菜是腊肠蒸豆米，放在上，豆米放在下，蒸过之后，切的薄薄的腊肠里的油被豆米吸收的饱满。
鲜嫩的豆米带着一点广式腊肠的甘甜，腊肠因为被蒸了不少的油脂，加上是自家阿姨做的，不会觉得太过于肥美，也不会觉得干得如同嚼蜡。
虾仁玉米还有手撕包菜，都是快手菜，再加上之前准备好的卤味，菜就算是齐全了。
“我不太会做菜。”林秀蓉说道，“将就吃点，晚点年后了，让临川带你去吃别的。”
“已经很好了。”
林秀蓉笑眯眯的，看着自家儿子。
总觉得自从江千柔到了，自家儿子身上的那种烟火气息就浓烈了一分。
虽然有点心酸，那种烟火气息是因为女孩子……
但是自家儿子能怎么样呢？
这一晚，江千柔没有回学校，而是住在尹家。
她以为最多还是像是上次一样，结果被人扣住了手，揽住了腰，她得到了一个带着薄荷清香的吻。
“虽然有点早，”尹临川的声音沙哑，“但是好歹过年了，可以算你成年了。”
他搂着他的小姑娘，感受她身躯从僵硬到柔软，她的无措到闭着眼的配合。
久久在枝头生长的果子，终于在这一天被采撷，就如同他想象的那样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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