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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三日之后,嫘奴死了。

  一切突然得让雨歇觉得不真实,哪怕她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雨歇将那玉貔貅交给慕笙笙,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果然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慕笙笙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雨歇望着那紧闭的门扉,喃喃道:“我原以为她是恨他的……”

  傅惜年抿了唇,望向那片灼灼的桃花林,一言不发。

  恨与爱,从来只有一字之差。

  ……

  一抹白影在桃花林立闪过,以后的日子,注定无法平静下来。

  十天之后,慕笙笙出房门,雨过天晴,大吼:“小蛇妖,傅小狗,老娘饿了!上菜来!老娘要大吃一顿!”

  雨歇:“o(︶︿︶)o唉!”

  傅惜年:“……”

  慕笙笙注定会幸福的。

  这样的个性,即便最终都没有遇到一个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她自己也能够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嚣张地幸福下去!

  雨歇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轻轻地放了下来。

  ……

  一身红衣的师傅全身浴着血,白皙的脸上带着深可见骨的划痕,胸口处被一只巨大丑陋的爪子撕开一个大洞,血液从里头汨汨地流出来。每走一步,脚下都会滴滴答答地凝聚起一滩血,身后滴了一路的鲜血。

  花落轩,她的家,此时一片狼藉。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将一地繁花染成了艳红之色。

  “没有人能活着背弃魔界。”

  “本魔君今日来,便是要亲手取你性命!”

  看不清脸面的男人笑得阴冷无比,下一刻,刀光闪过,血溅了一地。

  ……

  “不要!”

  雨歇喘着粗气,从梦中惊醒,只觉得胸口剧痛,汗珠从额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汗湿衣衫。

  她明明在陶库……明明看到了那面叫作辨天机的镜子……明明从镜子里目睹了师傅的死亡……

  雨歇几乎是连滚带爬去了陶库。狐族就是奢侈有钱,好东西就那么堆在那里,因为结界,也不必防着外贼。雨歇很轻松地便进了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循着梦里的痕迹,她驾轻就熟找到了角落里的的古镜……很平凡的一面镜子,没什么华贵的装饰,丢在这些珠宝奇珍里根本就毫不显眼。

  可雨歇知道,辨天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镜子在雨歇的手拂过之时,骤然爆发出一道白光,原本泛黄的镜面亮了起来,好像镀上了一层银,即便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也看得十分清晰。

  她看着自己梦中的景象在镜子中一幕一幕地回放,直看得手脚发抖。

  不,这不是梦!

  这原来不是梦!

  这是真的!

  师傅的婚礼定在五天之后,这是连青丘的狐狸都知道的事情。天界第一美人白曜神女下嫁,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露。

  雨歇留下一只传音纸鹤,径自奔往青丘结界。她要去花落轩,她不能说什么都不做……魔族要在师傅婚礼那日奇袭,她至少得告诉师傅,让他有个准备!决不能!决不能就这样死了!

  她决不允许!

  青丘的结界并不好破,毕竟这层结界是用来保命的,若是不坚固一点,那便形同虚设。雨歇用了菩提子,破得不算轻松。菩提子再逆天,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她穿过长长的朝阳谷,一路紧赶慢赶赶到花落轩,正是夜半月明时分。被夜风这么一吹,雨歇清醒了许多,这才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冲动了,这件事情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要筹划准备还是来得及的。而她一时心急,来的这时间这么不上不下,也断断没有可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去打扰师傅。

  叹了口气,她打算先回自己的院子养精蓄锐,待到天明时再做计较。

  不料,她却还是见到了师傅……亭中饮酒的师傅。

  同饮的人一身白衣,气质不凡……曜月神女。

  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纠缠在了一起,分外亲昵。

  雨歇默然片刻,转身离开。

  这种时候,她无论如何都不该打搅师傅。师傅成亲的心情,不应该被这种事情给破坏!

  在月夜里驾云狂奔,雨歇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好像是失去了方向的无头苍蝇,完全不知道前路该怎么办。

  等终于停下,面前却是紫竹林。

  雨歇也不知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便进去了。菩提子在身,紫竹林的障碍对她无用,她走得很是轻松……比在花落轩还要轻松。

  她原本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金蝉子……因为她并不确定金蝉子究竟在不在紫竹林里。毕竟,当初出了那样的事情,他有极大的可能是还没有回来的。

  可他却是在的。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他的裸露在外的肩膀——他在穿衣,乌发还有些潮湿,便随意披在了肩上,并未束起,似乎是刚刚沐浴过。看到雨歇,他愣了一愣,将那件穿到一半的里衣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脸色却奇异地苍白,带着两分病弱的感觉:“你来了。”

  “怎么不等我?这两日,我便准备去接你回来。”

  雨歇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衣衫不整的模样,

  雨歇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我……”

  “怎么了?”

  “金蝉子,我……我想求你帮个忙。”

  金蝉子的眼眸微微闪了一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无澜:“你说。”

  她再傻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她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果是金蝉子的话,他这么厉害,一定是能够保住师傅的性命的吧?

  “我在辨天机里看到师傅成亲那日,魔界会突袭……师傅会死。金蝉子,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师傅?”

  “这便是你要说的事情?”

  金蝉子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冷冽了,原本和煦的感觉一下子消散开去,再也抓不住。

  “你就这般上心于他?”

  “他是我的师傅!”

  “师傅?”金蝉子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你想我救他?即便我可能为此付出代价,你也在所不惜?”

  “我……”代价么?雨歇一怔,司命似乎曾经说过,改命需要付出代价……变数越大,代价越大。若是逆天,那代价便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我不知道……”

  “我答应你。”

  “什么?”雨歇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答应你。”金蝉子的眸子像是能把所有的光芒都吸进去,黑得深不见底,“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明明已经打算放弃的事情突然峰回路转,无论如何都会惊喜的吧……虽然,她隐隐觉得不安。

  金蝉子闭了闭眸子……果然。

  “以你一生,换他一命。”金蝉子的声音冷冽得让人发抖,“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

  一生这个字眼,实在是太沉重。

  雨歇觉得诧异,在她的认知里,金蝉子是一个极其高傲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向别人低头,也根本不会这样践踏自己的自尊。

  可他如今却这么做了。

  雨歇呆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堵得难受。

  “雨歇,你可信,便是你寻遍六界,也未必能寻出一个可救他之人。”他平静地看着她下意识的抗拒,平静地阐述事实,“何况……”他说,神态凉薄,“战期将近。”

  “我不是那个意思。”雨歇无措地看着他,“我只觉得你亏了……这笔买卖,你不值当。”

  “亏不亏,我说了算。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答案。”

  雨歇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我想救师傅。”

  “不后悔?”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眼眸却黯了黯。

  她逃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被命运……或者说是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怎么去后悔?

  “我觉得你比我更该后悔。”真的,她当真是这么想的。若是她,便绝对不会答应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

  “我后不后悔,也该由我自己说了算。”

  他一把揽过她,抱住她细长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今夜,留下陪我。”

  ……

  她该不该觉得屈辱呢?

  不知道别人在她这个位置上会是什么感觉,也许会觉得屈辱,也许会紧张……或许是其他别的情绪,然而雨歇却是没有丝毫感觉的。

  太错乱了,她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并且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雨歇第一次卖身,并不熟悉流程,紧张得几乎窒息。何况,买主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金蝉子率先躺在了床上,雨歇犹豫一下,便解了衣带,一个有些旧了的荷包从衣衫里掉出来。她正想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先她一步捡起了荷包。“鸳鸯戏水?”

  这是头一个没将它认成小鸡啄米的人。

  雨歇有些小小的感动。

  “你绣的?”

  “你怎么知道?”

  “青丘的择偶之会,算算时间,你恰好赶上。”

  “……”

  “我收下了。”

  “哎?”

  便当作你我的定情信物吧。

  ——这句话金蝉子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荷包被抢走,雨歇也只有认命的份。乖乖地将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以及一件底、裤,她再也无法忍受金蝉子投在她身上如有实质的的目光,飞快地钻进那棉被之中……最后这两块布她是怎么都没那个勇气脱掉的!

  金蝉子顺势拥过她,将她按入怀中。手一挥,烛火熄灭,屋内只剩下一片惨白的月光照在床前。

  雨歇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紧张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等到。金蝉子静静地躺着,好像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好像是她多心了似的。

  “金蝉子,你……”欲说还休,难以言喻的纠结心情无人能懂。

  “何事?”金蝉子清醒的,不带丝毫睡意的声音。

  “没什么。”

  她十分孬种地将头埋进被窝里,却被他突然一把拽住,精准无比地找准她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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