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雀鸟（三）
“嗯？”锋锐的刀刃抵在颈部，仇清一点也不慌张，“我一直待在你身边，不是我还能是谁？有这样对你男朋友……”
“住口！”靳修年打断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就不是他。”
下电梯的一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劲，又不确定哪里不对，直到身边的人说话，敏锐的直觉立刻发现对方的异常。
两人相识到现在，他能从仇清身上感知到一股近乎偏执的生命力，让他不自觉被对方吸引，迫切地想探寻对方身上的秘密；可是在这个仇清身上，那股生命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死寂。虽然言行举止都和仇清相差无几，但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把仇清弄丢了！
这么一想，刀锋又往前了一分，仿佛再稍稍用力便能结束眼前人的生命，“我的耐心有限，别逼我动手。”
两人在无言中对视了一会儿。
“哎呀呀，真是敏锐啊。”
‘仇清’无奈一笑，直接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两指捏住刀刃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气往里推了推，“逼你会怎样，这样吗？”
随着他的动作，一抹鲜红顺着伤口流下，弄脏了领口，沿着锁骨路过那个黑色的刺青。靳修年瞳孔一缩，立刻收刀松开他。
恢复自由后，‘仇清’嘴角噙着恶劣的笑意，伤口眨眼间在数据流的修补下恢复如初，“这么怕他受伤，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时隔十六年，我们又见面了。”
十六年？那时候的他才八岁能发生什么？靳修年想了想，又完全想不起来有关的画面，唯一有印象的是靳修容的研究所出现纰漏，导致他哥下半身直接截肢瘫痪，他摸出枪对准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猜到了吗？”
他微笑着，右手凭空一划，一扇银白色的大门出现在靳修年身边，波动的镜面下是人来人往的任务大厅。
“我已经打开了出口，并且会追加给你一万的积分奖励，离开这里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他呢？”靳修年问。
“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一枚子弹被数据流强行定格在‘仇清’眉心前一厘米处，下一秒拳风裹挟着狠劲袭来，‘仇清’轻飘飘接下，“在这个以我为中心构筑而出的世界里，真以为能伤得了我？可笑！”
靳修年招式不断，罕见地露出一口白牙，“是啊，确实伤不到你。不过，假如你真有主体的能力，早就把我们抹杀了，又何必龟缩在镜子里，等我们主动走进来啊。”
又是狠厉一拳，‘仇清’终于变了脸色，硬接一招后，凝实的身体开始闪烁，隐约有不支迹象。
“老子忍你很久了，”趁着空档，靳修年揪起‘仇清’的衣领，冷声道：“赶紧把老子的人交出来。”
他冷笑一声，操纵强大的数据流瞬间将靳修年挥退。“你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啊——，”他缓缓拖出一个长音，歪头直笑，“原来你跟他是恋人啊，真可怜。知道吗，每个容器在获得编号之前会经历一项断舍离测试，他们不允许容器携带感情干扰他们的测算，据我了解，你的那位恋人可是第一个走出来人哦。”
“薄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爱一个人呢？今天的恋人是你，明天也可能是别人，”眼见对方即将发作，‘仇清’连忙召出一面数据墙，将靳修年拦在外面，“或许他以后还会有无数个恋人，哪还能想起你是哪一个？”
“可怜，可悲，可笑。”他总结出三个词。
“既然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就慢慢找吧，”一道门出现在‘仇清’身后，他挥了挥自己的右手，“你那位小恋人可撑不了太长时间，当黑色荆棘爬满他的过去，我将用他的身体彻底抹除你。”
说罢，连带着大门消失在靳修年的视野。
巍峨的大厦顷刻崩解，眼前再次出现回廊的模样。靳修年强忍一腔怒火，一拳砸在走廊上，他最讨厌被人戏耍的感觉，那番话更堵得他难受，他深吸口气，果断地走进下一面镜子。
仇清还在等他，不能再耽搁了！
……
灰蒙蒙的天空，靳修年进入了一座花园。
繁花开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穿过长长的画廊，靳修年找到了这面镜子里的仇清。
他坐在花园的茶椅上，非常认真在写什么东西，蝴蝶从他头顶飞过，在花瓶的鲜切百合上停了片刻，又缓缓飞走了。
靳修年走到花架的另一端，终于看清少年右臂上的荆棘花纹，很小一个藤蔓，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按照那人说的，所有镜子里的仇清都会有荆棘标记，只有真正的他右臂上是干干净净的，当荆棘彻底爬满空境仇清的右臂时，不仅他会死，仇清也会迷失自我。
“花架那边的先生，这么快打算走了吗？”
当靳修年打算离开时，少年突然出声道。
他一愣，“你看得见我？”
少年含笑点头，“我看得见您，但我看不清您的脸。我可以让管家沏一壶新的茶水，弥补我的招待不周。”
“不必了。”靳修年摇头，继续向前走，“我赶时间。”
“为了很重要的人吗？”少年问。
他点头。
……
又来到了别墅里，靳修年直接和少年模样的仇清撞了个满怀。
一叠纸张散落一地，每一张都画着一只简洁的动物，靳修年捡起一张递给他，“这是你画的吗？”
仇清嗯了一声，显然对靳修年撞到自己的事实感到不快。
“小猫很可爱。”他说。
谁知仇清直接抢过那一张，不悦道：“不好意思，我画的是牛。”
靳修年：“……”
失策，谁能看出来这画的是头牛啊。
顺着角度，靳修年看见少年右臂也有一节节荆棘，比上一次变大了那么一点。
扶起少年后，他果断选择离开。
……
持续进入几十个镜子后，靳修年看着自家对象从少年模样的开始向成年人蜕变，气质也逐步沉淀，越来越向真正的仇清靠拢。
他好像理解温明曦的感受了，在空镜里，最危险的不是机关算计，而是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相比于现实的残酷，更让人沉溺其中。
空镜里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总给靳修年一种感觉，他在陪伴仇清成长，就好像真正介入了对方的人生，昔日少年变成自己心动的模样。
美妙，着迷，又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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