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从正厅回来后，便见着青越等在云苏莞的园子里，西斜的春日，还是有些热，泛着一丝红黄的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脸照得绯红。
见着云苏莞她们回来迎上前来，将手里的花递给墨香，“这是今天出门觉得好看就采了些回来，姑娘病好了，我也没啥能送的，就送给姑娘给屋子里添添颜色。”
云苏莞低头看见她手里握着一束叫不出名字的花，白的紫的，混在一起，细细碎碎，倒是格外好看。她笑了笑，“挺好看的。”
然后让墨香接过来去寻一个瓷瓶茶插起来。
青越进到屋子里，说起了今天出去打听船只的事情。
岷州并不算是船运发达的州，船本来也就少，一般都是船去一个地方再返回来时才有再出港的。
今天青越出门去便去了一趟码头，问了好几家，其中一家说最近的一次去江州的船得至少得等到半个月才会回来，如果运气好能碰上回来就能立刻走的话也至少得等半个月。但是这种回来后能马上走的并不多，起码也得再停留三五日，也就是说要想去江州，最快也得二十天后。
她算了算日子，时间不算太紧。金银细软都好打点，本就不多，大部分都寄存在会珍馆，到时只是有两件事有些为难，一件是青越的卖身契是在陈红珊那里，她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青越的卖身契拿过来。
当然，另一件事自然就更棘手一些，她想把春娘出庄子上带回来，这事儿恐怕估计还得从长计议，不知道二十天来得及不。
云苏莞之所以想把这两人一起带到江州，一来是出于情义，虽然她不是原主，但这样中心侍主的也是难见，她不是个狠心的人。如果自己走了，陈红珊知道青越帮过自己，日子一定比现在更难过，而春娘也许哪天就耗死在庄子上了。
二来，她此次去江州，虽然说有东方家在，但这么些年联系肯定也不比东方月在时，而且东方月离开时江州就只有东方柔来过，想来关系并不是很熟络。
此次去江州不管做什么都需要人，带着她们自然也能帮衬到自己，知根知底也放心。
她这般想着，一边细细思量着手，一边思考着后面的日子怎么打算。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她胃一向不好，叫来墨香让她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清淡的吃食。
而这时，云城回了府，陈红珊破天荒地第二次打发人来让云苏莞过去一起用膳。云苏莞大概猜出了其中的意思，留下墨香自己去了正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云城，和她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云城有些黑有些瘦，个子不高。大概是官场混迹久了，看得出身上那股世故的味道。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衫，头上是一顶灰色的纱帽，整个人看着十分老沉。
见着云苏莞来，云城面上并没有见着自家女儿的欣喜，反而显得有些疏离。
也难怪，当初东方月嫁给云城时不过是媒妁之言，东方家从未出过仕途上的人，那会儿的云城家里穷，但是人在江州也算是有些才华。东方月的父亲东方景便将自家女儿许给了他，还资助他赶考。
后来，云城果然高中的了进士，还谋了官职。只是两人成亲一来一向是相敬如宾，算不上多恩爱，再后来东方月有了身孕，便有了陈红珊进府。
陈红珊虽然也是商贾人家出身，但她会说话，会疼人，又有几分姿色，这云城便经常歇在了她的房里。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两人，东方月以为有了孩子两人或许能亲近一些，但生下的是个女儿，云城也不甚在意，非但没有亲近，反而倒是更疏远了。所以，对于云苏莞这个女儿，两人之间感情也吧算亲厚。
云城神情淡淡，指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云苏莞顺着指的位置走过去，叫了一声“父亲”便慢慢坐下来。
陈红珊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脸永远笑不累一样，将一碗清粥递过来，“你父亲这两日有些上火，今日便让厨房特地熬了清粥，败火不错。最近天气热，大姑娘你也喝点。”
云苏莞眉头一皱，随即也起身舀了同样的一碗白粥推到她面前，“大夫人，你也喝点。”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白兰片放到云城的盘里，“父亲，这个降火，你尝尝看。”
云城抬头看了一眼她，点点头，“果然是要出嫁了，倒是懂事了许多。”
“出嫁？”这是从何说起？
今天白天她虽然是松了口，可当时可没就说定下来啊，而且也没想到这么快这事云城已经知道了，她本还以为陈红珊会在吃饭的时候将这层意思先提出来，然后再看云城的意思的。
云城喝了一口粥，缓了缓，然后道，“不是说常家的来说亲了？说你已经答应了？以我看庆江不错，日后也是个有出息的，咱们小户人家没必要攀那公爵的门。”
云苏莞暗自轻笑一声，上门说亲了？就今天陈红珠随意说的那么一嘴就叫提亲了？连个说媒的都没，她云苏莞这个人是不是太轻薄了？
她疑问还没问出口，云城却又对陈红珊道，“庆江的母亲是你姐姐，这事就由红珊你来操办吧。先前的事情对咱们云家的声誉多少有些影响，常家的这婚事就别太张扬，本就是自家人，你好好和常家那边说说。”
云苏莞一听这话，大概也明白了，这是这事就这么潦草地定了。想来云城应该在外面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常家的亲事现在正好能堵住悠悠之口，私下把婚事办了，这事情也就结束了。
常家既未入仕，也不是什么商贾人家，云苏莞不知道这哪里配了。这些年都是靠着陈红珊从云家悄悄盘剥了几间铺子送给陈红珠，这常家才有现在的清闲日子。
如今，想着将她嫁过去，不也是觊觎她手里的那点银子？那常庆江表面君子背地小人，自诩清流，这样的人哪能托付终身？
这陈常两家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不过如今的云苏莞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云苏莞了。这事儿她现在没法改变，但或许这事儿也正好是个契机。
她夹了一筷子青笋丝到陈红珊的盘子里，“大夫人，这青笋爽口开胃，你尝尝看，若是觉得不错，留一份给云墨，对了，也给他留点清粥。前几日好像听说他这几日总是被叫出去喝酒，天天大鱼大肉的，喝点粥清清肠胃，对身体好。”
陈红珊听见这话，先是看了一眼云城，然后又白了一眼云苏莞，“这几日出去少了，天天在家看书呢，厨房里煨着鸡汤，晚点让人给他送过去就好了。”
一直沉着脸的云城将最后一口粥喝完，看向陈红珊，“我在州府衙门都听说他天天去酒楼的事了，你是他母亲，没事多管着点儿，都多大的人了，眼瞅着就是乡试的时间了，晚些时候让他来我书房。”
“是是是，老爷您说的是，怪我，生他那年我早产，墨儿他打小就体弱，我觉得心里有愧，平日里管束得松些，都是我这母亲没当好。”
陈红珊生云墨那年，正是云城官场上最棘手的时候，本就事儿多，对陈红珊也没太过关心，只是叮嘱东方月多照顾些。哪曾想，这陈红珊因为身子不好，晚上起夜的时候没仔细路滑倒了，然后导致早产。
那会儿的云城心心念念想要个男孩，没想到这陈红珊还真争气，云墨生下来时云城就高兴坏了。为此，还怪罪过东方月没有做好一家主母该做的事。
后来云城更是对他们母子多加照拂，也因为这，陈红珊也总是拿这事来当借口。而刚好这一招对云城又十分管用，所以每次云城一生气陈红珊就拿这事来说。
果然，云城脸色微转，站起身往屋外走，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道，“再给墨儿找些好点的师傅来，也都是快十六的人了，眼下这试期将近，我已经把他的名字写到参考人员中去了。”
最后他瞟了一眼未作声的云苏莞，“让厨房再炖一锅鸡汤，给苏莞送过去。”
陈红珊有些意外，随即尴尬地笑着应道，“好，我这就让厨房准备，是我疏忽了，忘了姑娘才大病初愈，是该多补补。”
云城“嗯”了一声，出门往书房而去。
见着云城走了，云苏莞也站起身来，朝着陈红珊浅浅一笑，“大夫人，我这大病初愈胃口也不太好，我吃够了，你慢慢用。”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粥，“这粥熬得不错，还剩挺多的，正好可以给云墨弟弟送过去，别浪费了。”说完便也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跨出门时，回过身来淡淡道，“对了，还得麻烦大夫人晚些时候把鸡汤送到我房里，父亲说的，谢谢了。”
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扬长而去。
陈红珊看着她背影，一跺脚，咬着牙将紫穗叫来，“去让厨房炖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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