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云苏莞和傅宁启到城郊的时候，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了男孩说的地方，路上的时候男孩说自己叫小六，一起过来的第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本来是有一百多的，如今就只剩下这三十多了，其他村子一起逃过来的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了。

        岷州是靠近渝州的地方，最近云苏莞也听说了，渝州地处北边，这些日子和临着的姜国多有干戈，有几座城池丢了，许多人便从故土离开，而岷州尚算富庶，距离也是最近的，自然是他们首选的地方。

        只是如今，他们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连岷州的城门都进不了。

        跟着小六走了会儿，沿着不算太宽的小路一直往外，才在一个山洞处看见横七竖八躺着的一些人。有些还算能走，但有些人看着已经奄奄一息。

        小六领着人来时，这山洞处的人一看见云苏莞和傅宁启的打扮，还有回来的小六立刻就围了过来，大家纷纷瞪着眼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小六见大家有些紧张，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们应该不会去找官府报官的。”

        这些人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小六，都带着乞求的神情望向他们，小六从身上的包袱里掏出几个馒头，一分为二分给周围的几人，又拿着一些往别处走去。

        这时，不知道人群中从哪里蹿出了一位妇女，手上还抱着一个婴童，一见到云苏莞便抓住其裙子跪了下来，“贵人，求求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她已经连着一天高热不退了。”

        云苏莞一惊，转过身来看着她手里抱着的那孩童，双眼紧闭，脸色通红，嘴唇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看样子也就一岁左右的模样，她心里一动，想要伸手去摸摸那孩子，却被傅宁启一把扯了回来。

        云苏莞不明所以地看向傅宁启，傅宁启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伸了手，会有十个八个的人跪在你面前的。你能救得过来？这事情说到底是官府的问题，你今天救得了一个，明天呢？这里只有几十个人，这附近有那么多山洞，你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既然了解了事情的真假，我们先回岷州，再作打算。”

        云苏莞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硬生生地收了回来，那妇人瞧见云苏莞收了手急的不停地磕头，额头已经渗出血来，云苏莞心里实在难受，不得不伸手想要阻止那妇人。

        可就是这一扶，妇人立刻就拉住云苏莞的手，仿佛那就是她孩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拼了命地拉住她，“求求你，求求你，再不找大夫她真的会死的。”

        妇女已经哭得不像样子，而就在这时，周围的人也都扑着过来，纷纷拉住云苏莞的衣服，哀求着她能赏口饭吃，或是给点救命的药来。

        小六看见大家这般模样，想要劝阻但毕竟只是个孩子，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

        突然，一道锋利的声音响起，傅宁启将剑□□指向那众人，“你们在这样就别怪我动剑了。”

        云苏莞是第一次见到傅宁启握剑，刀锋在日光之下闪着凛凛寒意，傅宁启站在那处周身散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意。

        众人在明惶惶的剑下，终于还是松了手。云苏莞看见了傅宁启眼里的无奈，她知道他拔剑也不过是被逼之举，若是不这样，他们今日怕是很难出了这里。

        见众人松了手，傅宁启握住剑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一把将云苏莞扯过来，然后对着众人道，“你们都是大周的子民，大周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我会去和岷州的府衙交涉，到时你们自去城门公告处，会有地方让你们去的。”

        说完他大踏着步子拉着云苏莞往外走去，云苏莞回头看了看那孩子，想起妇人刚刚说的那句话，“再不找大夫她真的会死的。”

        云苏莞忽然止住了脚步，她看向前面的傅宁启，“我，我做不到。”

        傅宁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做不到什么，他叹了口气，悄悄附在她耳边道，“白玉就在这附近，一会儿他会过来的，你放心。”

        “真的？”

        “自然。”

        白玉的医术有多厉害云苏莞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随便写的几副茶包买的人可谓络绎不绝，听见傅宁启这般说，她心才落了地，最后望了一眼那妇人，跟着傅宁启回了城。

        后来回城之后，傅宁启让人将她送回了会明居，自己说是要去一趟定北侯贺家。再后来，便传出了岷州城大开城门的消息。傅宁启做了什么云苏莞不得而知，只是从秦山口里得知，这几日，傅宁启是一刻都没合眼。

        云苏莞知道后，想着那个第一权臣的傅宁启，竟隐隐约约觉得和如今的傅宁启有些重合了。

        可越是那个影子慢慢地重合在一起，云苏莞心里就越是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穿书过来会不会改变原来的故事线，原书的云苏莞结局是郁郁而终，那傅宁启呢？他的结局会改变吗，毕竟她和他有着这么直接的关系。

        这时，如常忽然回了会明居，说是有急事要找云苏莞，云苏莞一听赶紧出了屋子，如常气喘吁吁地道，“小公爷，小公爷他——”

        云苏莞心一紧，“夫君怎么了？”

        终于，如常突出一口气，忙道，“小公爷说让你组织些人去城门处搭个粥棚。”

        云苏莞听见这话，悬着的心这才安放下来，她缓了缓心身，然后带着墨香青越去了云长酒楼。

        一到酒楼，春娘便迎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四喜。春娘见着云苏莞道，“姑娘，四喜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学得很快。”

        云苏莞点头，也不再寒暄下去，说了来意后，春娘一听，便立刻着人去准备了。

        等云苏莞带着一众人到了城门时，没想到周意也在，和她一样，他推着几个箱子，看样子里面都是常用的药材，见着云苏莞，他点头打过招呼便自己忙去了。

        云苏莞想了想，应该也是因为知道这附近有难民所以特意过来的吧。她转过头，吩咐着春娘她们将煮好的粥桶提过来，板车刚被推出了城门，云苏莞就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她回头看着备的那两大桶粥，似乎根本不够。

        她让人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一边让人先给老幼妇孺放粥和分馒头，一边又让秦山和春娘回去再弄些过来，等粥放得差不多的时候，云苏莞才空闲下来，往四处望去，似乎是在搜寻什么。

        忽然，有人将她叫住，她回过头，看见正是那日的抱孩子的妇女，云苏莞看见她怀里的孩子，笑着道，“你家孩子好些了？”

        妇人点点头，然后就要往下跪，云苏莞赶紧扶住她，“你抱着孩子就别跪了。”

        妇人感慨地道，“那日来了位大夫，说是你们叫他来的。替她施了针，又给了药，这才退了热，好替我们好几个人看了病，现在听说公告栏里官府也说会给我们安排统一的地方住下，我们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云苏莞慨叹了一声，“是吗？那就好，若是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云长酒楼，虽然不一定有山珍海味，不过馒头稀饭还是有的。”

        从前云苏莞想要赚钱是为了自己，而如今她好像觉得其实赚钱或许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刚刚看到那些难民们就地一坐，拿着馒头端着稀饭，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她从来没切身感受过哀鸿遍野的景象，可这一次，虽然不算是哀鸿遍野，可她还是感受到了这个世道的无奈和残忍。

        妇人听云苏莞这般说，眼里满是感激，“姑娘，你长得好看，心地也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吗？云苏莞想着自己长命百岁的模样，忽然就映出了傅宁启的样子，她心里一种陌生的情绪慢慢恣漾开来，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和妇人说完话后，她随处走了几步，便再次四处打望起来，可扫过一圈后仍然没有看见傅宁启的影子，她有些失望地转过身来，看见春娘她们运来的第二批食物也放完了便打算着回城里了。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一个临时打起来的棚子内，云苏莞看见如常正进进出出的。

        云苏莞心里一动，连忙走过去，说是棚子，不过就是四个桩子撑着，上面扯了块布而已，棚子内四面贯风，吹得呼呼的。

        而那个熟悉的人正斜靠在一个板子上，双眼微闭，看样子是睡着了。云苏莞轻轻走过去，看见他衣服和脸都是脏的，眼下的乌青好像更重了，几日不见好像又瘦了些。

        心里微微一疼，云苏莞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苏莞腿有些麻了，从棚子里出来，她嘱咐了如常好生照顾着便回了城。

        而棚子内，傅宁启豁然睁开了眼，看着云苏莞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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