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始末
“统领！”从园子深处飞来一个人，“菊园北边有一条暗道，已经被人打开了，一路都有血迹！”
“带我去！”
这次卢湛并没有反对辛楚一起去查看——以辛楚的脾气一定是要去找万岁爷的，若是万岁爷真有个好歹，想来第一个想见的也是她。
走了一段路，菊园内的隐蔽处果然有一个暗道，石门被人从外打开，周围散落了一地的碎石。洞口有斑驳的血迹，延伸至暗道那头……
辛楚跟着卢湛在暗道里走……
由于空间狭小封闭，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面门，在前面探路的人时不时发出兵器碰撞的声响，阴暗可怖。
“统领，这里有两条路！”
一南一北，完全相反的方向，先前的血迹也看不见了。
往南，可以出城；往北，是城北苏家的方向。
“向南走！”
“往南走！”
辛楚和卢湛异口同声。
这样的暗道藏在小菊园的深处，怕是只有很熟悉小菊园的人才知道。而卫珩与苏夫人，苏夫人只会更了解小菊园。
看门口的血迹，很有可能是苏夫人或者苏夫人的亲信受了伤才通过暗道往外逃。他们如果要逃亡，苏家不是一个安身之处，而出城相对来说将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门口有碎石，想来极有可能是卫珩等人破了石门去追苏夫人。
想到这里，辛楚一直以来高高悬着的心落回来，跟着卢湛的步子往前走……
渐渐的，又有血迹断断续续出现在暗道里，破碎的石头和箭矢散落其中。看来卫珩他们进到这里，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辛楚和卢湛走出暗道——浓密的树荫挡住了阳光，应该是在一座山上。
“统领！”有人从远处掠到卢湛面前，“楚将军与张统领在山腰的院落里！”
……
院子外面蒋家军守了一圈，院内数名死士被押解着跪在地上，辛楚彻底松了一口气。
“夫君！夫君救我！”近乎嘶喊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与昨日温婉贤淑的苏夫人大相径庭。
果然，苏钦音也在。
辛楚进屋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屋里的人也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卫珩坐在堂上正扶额思索，左手抬起来，虎口有一条细长的伤口。
“弑君篡位，你让钦音如何救你？”淡淡的嗓音，却叫人不寒而栗。
“我没有！我没有弑君！”苏夫人被人绑着押在阶下，细白的脸上发丝凌乱，几近绝望地哀嚎，“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阿锦，我曾提醒过你，你从未听过。今日的一切，是你咎由自取。至此，你我夫妻情分就此了断了吧。”立在一边的苏钦音一如昨日丰神俊朗，只是多了几许悲哀和沧桑。
阿锦，白锦，苏夫人的闺名。
“夫君，夫君你不要我了么？”苏夫人的脸似乎比方才更白了几分，“不要我了，是么？”
“如此证据确凿，你还想连累钦音！”卫珩大怒，拍案而起，“朕没有时间同你耗着！卫珏眼下在哪？！”
明玉公主及笄时，庆和帝赐字“珏”，意为“玉中之王”。云游的道士曾经上谏过庆和帝，公主为“珏”，是为大忌，必有祸端。如今，当真应验了。
“连累？哈哈哈哈……说什么连累？我安排布局的时候，他什么不知道！他不过是我的同谋！看我落入深渊的同谋！”跪在地上的女人忽然声色俱厉，扬起脸直视一旁的苏钦音，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站在苏钦音身后的辛楚。
“哈哈哈！苏钦音，你的报应来了！你的报应来了！哈哈哈哈哈……”白锦痴狂地盯着辛楚笑。
从座位下走下的卫珩顺着白锦的目光也看到了辛楚。
有一瞬的光亮在他眼中闪过，又转瞬即逝，而后是无法压抑的后怕和怒火；“卢湛！她怎么来了！”
自卫珩的目光触及辛楚，卢湛便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属下甘愿受罚！”
辛楚手足无措，看着他安好地站着怒着吼着，却找不见那双眸子中独属于自己的深情……
“苏钦音！你知道吗？”笑够了的白锦面目狰狞，“你知道吗！这琴技冠天下的楚小姐就是你要找的萧国皇室血脉！皇室血脉！哈哈哈！”
“你知道那晚你宴请的是谁吗？是萧胥！是辛楚！你的主子！你的主子！哈哈哈哈哈……”
“来人！将她押下去！”卫珩喝道。
主子……辛楚后知后觉地去看苏钦音，苏钦音似乎听不到周遭白锦大笑的声音，怔怔盯着辛楚……
他的主子……萧国人……他是萧国遗仆？！
……
摇摇晃晃将近两个时辰的车程，辛楚回到了客栈，方品萧胥见了她也都松下一口气。
只是看到黑着脸的卫珩，上上下下的人又都胆战心惊起来。
卫珩从下午见到辛楚一句话没有讲，晚膳没用就又带着张贲出去了。他派了一个陌生的暗卫跟着辛楚，因为卢湛领罚了……
而苏钦音，当天下午便带了人见了萧胥，本人也从苏府搬来了客栈。
辛楚则通过苏钦音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苏钦音原是萧国安插在卫国的眼线，虽然与卫珩关系颇好，但他一直与萧国保持联络。直到萧国灭国，苏钦音无家可归才在卫国安定下来。那时白家向他抛出了与他联姻的橄榄枝，他也需要立足，便娶了白锦。
到卫国南疆传来消息说萧国遗脉还活着，他急急忙忙去寻，才发现白锦作为大卫明玉公主的姨母早有反心，与他联姻不过是想借他萧国遗臣之力推翻时为太子的卫珩政权。
明玉想要为君为王，适逢卫珩即位，七公主逝世，卫珩因此大病一场，白锦听命于明玉，着手刺杀卫珩的计划。苏钦音并未阻止，卫珩是灭他国家的敌人，是他母国的仇人。
半个月前，苏钦音在瓷器店“偶遇”卫珩，放出“以琴会友，春雷为冠”的消息。他知道卫珩会来，他也暗暗希望白锦能够借此杀了卫珩。他在外放了大卫皇帝亲征南疆的消息，白锦那时也接到了明玉自京中传来的密信。
夜宴那天，白锦的意图很明显，但苏钦音却忆起了十多年前与卫珩的情谊，忆起了几日前南疆萧胥身死的民间传言，所以他想阻止他的妻子。他想，找到先皇遗脉便可，为何要杀卫珩呢？但是白锦不愿放弃。
可是他放弃了。他在晚宴后留下了卫珩，告诉他白锦的身份，白锦昨日夜里得到的消息，白锦明日的计划。他与白锦从未有过什么感情，与她成婚不过是两方利益相合。所以这个决定很好选，很好做。他同卫珩商议好了计划，甚至料到了白锦出逃的路线，但独独没有发现白锦无意安插的眼线发现了他苦苦寻觅的萧国血脉。
白锦毫无意外地惨败了，她斗不过自己夫君与外人的里应外合，将她一步步逼到绝境，困在自己修建的别院之中。白锦心细，将自己计划败露的消息传给了宫里的明玉，明玉弃了贤妃逃出皇城。
一切都结束了。
白锦彻底败了，最后把他近二十年来保护的秘密昭告于众——那么巧，要找的人就那么近。一切结束了，他也累了，风流了半世的苏钦音也累了。遣了家仆，收了地契，带了隐卫，将自己的后半生托给了他苦寻了数十年的萧国遗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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