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来龙去脉
尖锐的匕首很快便在清辉小小的胸膛上划开了一道血痕，可奇怪的是，清辉竟然也没有感觉到痛楚。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本禁术之书所载的咒语之上。
清辉边集中精神边按照那咒语默念，从他胸口伤痕处流出的血液很快便在半空中蜿蜒旋转。
可是清辉此时毕竟年幼，他自身的法力似乎还不足以完成这禁书上所载的禁术。
清辉焦急地看着那条由他心头之血凝成的血流在空中翻转，可就是无法凝结成型：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应该结成一个八卦法印才对。”
“清辉，还是算了吧？”悬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清辉用这禁术，“这书上写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你还是尽快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不，一定是因为我的功力不够。”
清辉在大多数时候都温文内向，可性格却甚是倔强，一旦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很少有人可以令他回心转意：
“我还有办法。”
清辉说着以单手祭出了他的祥莲金盘，这件法器在昏暗的夜晚房间里散发出亮眼的金色光芒，才一现身就令清辉感到有股源源不断的法力加持从法器之上倒流入他的体内。
“这次一定成功！”
清辉说着便重新集中精神默念咒语，这一次那道盘旋在半空中的血流果然缓缓画出了一个八卦的形状，并在红光一闪之后整个印到了悬泓的胸膛之上。
悬泓只觉得有一股热流连带着一种久违了的生命力不容分说地注入了他的体内，在一阵令人难受的膨胀感过后，悬泓惊奇地发现他原本有如虚影的小手逐渐变得立体起来。
这种立体感从他的手部又逐渐扩充至了他的全身，待得他再次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时，他真的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肉身。
见大功告成，清辉高兴地用手摸了摸悬泓的头发，又摸了摸他圆圆的脸庞。
悬泓的脸庞虽然缺乏温度，可却看得见摸得着，不再只是从前那个看得见摸不着的惨淡虚影了。清辉随手从桌上抓过一支毛笔，将它塞给悬泓：
“悬泓，你拿着这支笔试试？”
悬泓迟疑着伸出手来，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般接过了清辉递来的那支毛笔，而那支毛笔则稳稳地落在了悬泓的手中没有落空。
悬泓在真切感受到自己握着那支毛笔的瞬间，忍不住激动地叫出声来：“我握住了！我握住了！”
两个十岁出头的小毛孩兴奋地都想大叫，可他们却都又心有灵犀一般地将手指竖在唇前，嘴里发出“嘘”的声音。
“我们小声些，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清辉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悬泓点头如小鸡啄米。
“太好了！以后我们真的可以同修同玩同念书了！”
即使是在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清辉仍然可以回想起当时他那份喜出望外的心情。
那是他灰暗人生中第一个最为鲜亮的日子，他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他最好的朋友从虚幻拉进了现实。
“多亏了你，清辉。”悬泓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也仍旧是满腹感激，“若不是你，我是绝不会有在这大荒山之内做一城之主的一天的。”
“原来你真的就是那夜莺口中的‘城主’？”
“没错。我自逃入这大荒山之后便一直待在这里，期间一边修习法术，一边与其他山精野怪、魑魅魍魉较量斗法。
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带领这大荒山中的鬼魅和妖精们建起了这座‘无识城’，作为大家安身立命的地方。”
悬泓将他这些年来波澜壮阔的进阶史以最轻描淡写的口吻给一笔带过了：
“这些年里倒也算风平浪静，只是直到最近才遇上了些麻烦。”
“哦？”清辉敏感地问，“你所说的麻烦可是指夜画？”
“没错，就是他。”今时今日的悬泓虽已贵为一方之主，可当他提到夜画的时候却也还是不免要锁眉叹气。
“你们在这大荒山之内，是如何招惹到他的？”清辉不解。
“谁会去主动招惹他那种魔头？”悬泓反问清辉，“当然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悬泓提起这事就来气：
“大概一个月之前吧，大荒山十里之外的地方变得不太平起来，许多在那一带生活的城中子民莫名其妙便会下落不明。
我派夜莺和鹧鸪去找，不仅没能把人给找回来，他们自己还受了袭击差点回不来。
后来他们向我禀报，说有个叫夜画的堕仙在那一代大肆抓捕孤魂野鬼以供他修炼。从那时起，我们便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清辉将悬泓所说之言自行翻译了一下，这“无识城”看来是指这大荒山之内由鬼怪和妖精组建起来的一座城，他们推举悬泓为城主，一直相安无事地在这城中生活。
那么悬泓口中的“城中子民”便是指那些鬼怪和妖精了。
而从一个月之前开始，夜画不知为何开始在大荒山十里之外的地界大肆抓捕这些鬼怪和妖精以供他修炼。
照这么说来，之前朝歌所推断的不二定坤丹难以治愈夜画身上旧伤之事看起来是确凿无疑了。
“既然那夜画要捉拿无识城中的住民以供他修炼，那他为何不直接到无识城里来抓，而要在离此地十里以外的地方作妖呢？”清辉问。
“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无识城的具体所在，若我猜的没错，其实在他刚开始作妖之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天地间还有这座无识城存在。”
“此话怎讲？”
“这无识城乃近年新建，只有常驻在这大荒山一带的鬼魅妖精才知道。据我所知，那夜画是新近才入魔的堕仙，他从前高居于九重天之上，怎会知道这人界大荒山中的事情？”
悬泓解释给清辉听：
“我猜他一开始只是想尽可能多地抓些鬼魅以供他修炼，后来才发现离这大荒山越近鬼魅便越多，所以才盯上了这里。”
清辉一边专心听着，一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就算他知道这大荒山中鬼魅众多，却也还是无从得知无识城之事，可是后来城中有只狐妖为了报仇擅自离开了无识城，这才彻底将风声走漏给了那夜画知道。”
清辉听到这里时立刻追问：“狐妖？你可是指一只要向人间天子复仇的狐妖？”
“正是她。”
悬泓有些恨恨地道：
“大约半年之前，她在皇宫中被人所害，成了新死怨鬼。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所，孤零零地逃到这大荒山来。
极乐林中驻守的夜莺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可她却只想着报仇之事，在城内待了没多久便又悄悄离开了。”
“等等。”清辉很快便听出了悬泓话中的蹊跷，“你说那狐妖是新死怨鬼？”
“对啊。”
“她已经死了？”
“对啊。”悬泓不知清辉为何会深究这个问题，“她原本活着时是一只狐妖，可待得她来无识城之时已是一只狐妖的鬼魂了。”
悬泓见清辉还是一脸不明白的表情，便进一步向他讲解道：
“你有所不知，要想进入这无识城，除了有我亲自封下的‘安魂令’之外，便只有以鬼魅之身才能进入。那狐妖若不是鬼魂，还进不来这无识城呢。”
“安魂令？”
“你可以举起手腕看看，在你的手腕之上那个金色的印记，便是我亲自为你们封下的‘安魂令’。”
清辉闻言真的抬起左手看了看，在他手腕内侧平时由医师号脉的地方，果然有一枚小小的金色印记在泛着光。
“可是那狐妖我也曾见过，她……”清辉努力凭记忆中那狐妖的样子确认着，“她应当不是鬼魂才对。”
“那是因为夜画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将她从鬼魅又变回了狐妖。”
悬泓对于此事显然是知情的：
“对于这一点你应当不觉得奇怪啊清辉，当年还是孩子的你都能将我从鬼魅变得拥有人身，更何况是夜画那个魔头？”
悬泓的这句话在清辉耳中仿佛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清辉似乎在那个瞬间忽然被点醒了什么——
自己儿时那诡异的梦；那本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从哪儿得来的禁术之书；夜画将鬼魅变回狐妖……
这一切看似无关又无序的事情真的只是偶然吗？
可眼下显然还是狐妖的事情比较重要，清辉便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问没有说出来，而是道：
“可是那夜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猜他是想找出无识城的具体位置。”
“若是这样，那他直接问那狐妖不就知道了？”
“那狐妖自己也不知道。”
悬泓说到这里时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慧黠的味道：
“无识城本就是一座供鬼魅和少数妖精居住的无形无相之城，方位飘忽不定，入口也不固定。那狐妖不过是在夜莺的接应下才进来过一次，她哪里会知道无识城在什么地方？”
“你这么说我终于明白了。”清辉恍然大悟，“原来那夜画大费周章，其实只是想通过那狐妖找出无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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