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18
做完了月度考核，罗文顺道去了趟关押古尔达的审讯室。古尔达没有跟他说实话，但是他和卢恩却谁也没有动重刑，每天都定时定量地送餐，就是不让睡觉。古尔达在这里关了两天，罗文几乎都没怎么问过他。他第一天还耐得住性子，到了第三天晚上，整个人就几乎陷入半癫狂的状态。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古尔达几乎是雀跃的。不管是处刑还是刑讯，对他来说都是好事，那起码是个结果。
“困吗？”罗文合上审讯室的大门，关闭他手边的神经监控设备。那是马吕斯刑讯的手段之一，随时监控人脑的活跃程度，并在人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候进行电击。
罗文定的阈值并不算高，但就是让古尔达睡不着觉。他并没有开审讯时常用的大灯，只是开了头顶日常照明的那一盏，“其实，想睡你也可以先睡会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我是你，这三天里如果没事做，我就会想点儿别的。”罗文摘下左手的白色手套，在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水，将一杯放在古尔达桌前。“你这人不太聪明，说简单点儿就是，心里没数。”
“什么？”
“以你的能力，在戒备森严的马吕斯暗杀一个高级军官，动动你的脚趾头想一想，可能吗？”
“你——”
“不可能对吧。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罗文仰头喝了口水，“你第一次往重力模拟器的磁悬浮轨道旁边放磁场干扰设备。训练轨道平均每十米放一个应急拉杆，舒维都只是拉伤了胳膊，而你觉得用它可以杀掉我？”
古尔达眼镜熬的通红，血丝在白色的灯光下格外明显。他死死地盯着罗文，半晌才开口道，“那只是你运气好……”
罗文笑了，“你不是在小看我，古尔达，你是在低估整个联盟。”他撑着桌子往前倾身，和古尔达对视，“马吕斯培养的不只是军人，古尔达，我们负责消灭危险，也负责制造危险。危险是我们的恋人，我们必须熟悉它胜过熟悉自己伴侣的身体，不然你以为这么些年，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你觉得，外太空防御的三大舰队都是面团捏的？”
古尔达别过脸不去看他。
“你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或者说，你在赌，赌自己有这个好运气可以一击致命。但是古尔达，你可以拿自己的命来冒险，派你来的人呢？他会派一个只有靠运气才或许有可能成功的人去执行任务吗？”
古尔达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他。
“不会的。”罗文接着说道，“除非……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任务的成败。”
罗文坐了回去，身子往后靠着椅背，两条腿交叠着斜搭在桌子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跟戈兰高地宿无积怨，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我都离开前线三年了，还有人冒着风险要来杀我。你想要我的芯片，有很多种方法，杀了我是风险最大的一种。袭击在任军人及公务人员是要以反叛联盟的罪名论处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哦，知道啊，那就好办了。”罗文道，“联盟如果要调查我，就算是暗访，也会派一个更专业的人来。”他说完在嘴里回味了一下“专业”这两个字，又想了想那个左右看起来都不太靠谱的纪行，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噢，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你空战的能力或许不错，但是当间谍就差点劲儿了。”说完他看了看古尔达疲惫不堪的面孔，“你瞧瞧，耐力也不太行。”
古尔达被他激怒了，但是疲惫又使他如同一只中了麻醉剂的困兽，空有满腔愤怒，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你的身份一旦败露，马吕斯第一个要问罪的就是你的前档案所在地，这么明显会引火烧身的主意，你们戈兰军区长官脑袋里的水都能盛五艘巡洋舰了吧。”罗文抱着臂，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其实你不开口也没有关系，马吕斯最不缺的就是让你开口的办法，你是军人，这些手段你就算没见过，大概也听说过，但是这几天没有人对你动过刑，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古尔达不答话，只是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艾琳是我们队里的第一个女beta。”罗文收起了腿，端坐着，神色严肃了起来。
古尔达闻言立刻抬起了头，警觉地看着她。
罗文道，“艾琳·斯皮尔曼中尉，联盟第九舰队核心机甲队辅助舰舰长，怎么，你也认识？”
古尔达皱起眉，偏过头道，“不认识。”
“噢，”罗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们今天就权当是谈天，大家都放松放松，别把气氛搞那么紧张。”
古尔达连翻他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罗文方才提到的那个名字，他现在只想合起眼皮晕死过去。
“我这个人没什么审美，看谁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除了高矮胖瘦看不太出区别。不过我也常听人说，艾琳是我们队里少见的大美人。”说完他又侧过头，像是在端详古尔达的面孔，“你和她长得很像呢。”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
“洛希是整个高地联盟最穷的地方。人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洛希高地的人在外面臭名远扬，那是因为大部分的洛希人终其一生，都只能留在洛希，除了少数条件优越，受过良好教育的alpha，所有被洛希输送出去的人，都是经由全民选拔考入军校的底层人，因为只有服役的人才有资格免费上大学，家人的社会保障待遇也会提高，军功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所以洛希所有考出去的兵，都一个比一个穷，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野蛮。艾琳是个beta，身体素质其实算不上很好，而且女性beta和女性alpha相比在体例上也完全不占优势，但是她在学院里练得比谁都刻苦，受的伤比谁都多，她必须进入第九舰队，因为只有那里才有最高的薪资，最重要的是，进入第九舰队的士兵家属可以获得教育或养老补助。她需要那笔钱，因为……”
古尔达的眼眶更红了。
他当然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艾琳·斯皮尔曼有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只要她受了这份苦，她的弟弟就可以像联盟所有体面的alpha一样进入大学，接受好的教育，摆脱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
罗文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她在联盟服役四年，刚好给你存够了每年读大学的费用，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你还是走了那条她最不愿意让你走的路。”
“她说好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古尔达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转而满目憎恨，“可是拜你所赐啊罗文上校，她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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