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017章
椅子在地面上拉出极为刺耳的声音，全班都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排，顾曼曼一把捂着自己心口，半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急促呼吸时起伏的胸膛，以及额头上浸出的冷汗。
讲课的老师一把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练习册，同样紧张地看着顾曼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要准备开口询问顾曼曼时，却见顾曼曼猛地冲出教室，没了踪影。
讲台上的老师却神色一松，送走了瘟神一般，这才安抚着全班其他同学的情绪：“顾同学可能有点不舒服，我去联系班主任看看，你们先看会书。”
说着忙出了教室。
一走出教室，老师便长长地舒了口气，抖着手给班主任去电话。
沈轻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的腰，看着步步紧逼的妖物，她只得一步步往后退。
“沈……”那妖物嗓子里发出不成调的声响，却能仔细听出一个姓氏来，逼得沈轻又往后退了两步。
很明显，这妖物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轻边退边四处找着能防身的东西，眼睛死死地落在眼前的妖物上，不敢轻举妄动，又不敢吊以轻心。
“轻……”
那妖物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而后嗓子里竟是发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咆哮来，声音嘶哑难听，笑声尖利刺耳，惊惧席卷而来。
沈轻脚下的高跟鞋突然之间像是踢到了什么，整个身子向后弯折，跌坐进了一张滚椅上。
而逼近的妖物已经到来，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尖锐的笑声越发响亮，妖物突然之间向着沈轻扑面而来，紧急赶到的顾曼曼正好跑至办公室门口，眼见着妖物冲向沈轻。
“沈轻！”她尖声叫住了沈轻的名字。
沈轻摸在腰间的手陡然抽出，妖刀在冷然的日光灯下发出寒光，乍然一现，而后手起刀落之间，血淋淋的头颅便顺着妖刀下斩的方向滚了出去。
沈轻睁着眼，眼见着自己手中凭空出现的一把刀，而后一颗头颅滚落出去，喷溅而出的热血顿时溅满了自己整张脸。
血是热的，顺着自己的脸往下滴，糊了自己一脸，还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顾曼曼见到的，就是倾然而倒的半截妖身，和一脸惊恐模样的沈轻。
这是沈轻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抽出妖刀，甚至亲眼所见自己斩妖的整个过程。
顾曼曼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同沈轻说话，只怔然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抖着声音唤了沈轻一声。
“姐姐。”
沈轻好似被这突然出口的声音给惊住了，手上一抖，妖刀落地，发出极沉重的落地声，像是突然之间唤回了沈轻的神智，她抬头，震惊地看向顾曼曼。
她与顾曼曼之间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两人遥遥相望，谁也没先出声打破这样的沉寂，气氛紧张得像是将空气都凝结在了一起。
顾曼曼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沈轻还坐在滚椅里，退无可退，另一只握着扶手的手微微抽紧，紧张地看着顾曼曼。
顾曼曼一时之间不敢再向前走了，顿时眼睛也红了起来，她委屈地看向沈轻，像是被吓着了，又像是被沈轻紧张的神色伤到了，她抖着声音又唤了沈轻一声。
“姐姐。”
沈轻的一口气突然被唤了出来，她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地呼吸，任由脸上的血一滴滴向下落，直到缓过神来，她才又抬起头看向顾曼曼。
如今顾曼曼好似成了她唯一的依赖，她抖着身子，抖着声音，抹了一把自己血糊糊的脸，抽了抽嘴角，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杀人了。”
顾曼曼一听沈轻开口说话，立马快步跑到了沈轻的面前，一脚将那妖物的尸体踹远了，而后拉住了沈轻的手，轻轻地擦干了沈轻手上的血污。
“那是妖，坏妖。”顾曼曼抬起头，看着沈轻那张血糊的脸，心也跟着疼了疼，“不是人。”
沈轻看着顾曼曼，顾曼曼的眼眶都红了，她却只轻轻地抬手，想揉一把顾曼曼的眼睛，一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尽是血污，一时之间顿在了半空之中，眯着眼睛，静静地瞧着自己的手。
将目光落在手上时，沈轻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将目光转到了地上那把刀，刀上现着寒光，以及新染上去的热血。
“它从我腰间抽出来的。”沈轻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不像是说给顾曼曼听，没想着顾曼曼回答，只好似说给自己听的。
顾曼曼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眯着眼，在沈轻没注意到的时候，眼里杀意顿显，可转而她又收敛起了自己身上的戾气，忙转头看向沈轻。
“姐姐，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妖有好妖，也有坏妖。它想杀你，你不动手，我就见不到你了。”
沈轻低头，看向了半蹲在自己面前的顾曼曼。
她静静地看了顾曼曼许久，久到顾曼曼甚至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沈轻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姐姐，你吓到了吗？”顾曼曼问。
沈轻这才六神归位，眼眶也跟着红了，慢慢地点了点头。
顾曼曼看在眼里，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一般，她轻轻地抓着沈轻的手，小心地试探着问沈轻：“那我们先回去好吗？”
沈轻点头。
顾曼曼这才长舒了口气，忙带着沈轻一起走。
沈轻路过那尸体的时候微微顿了脚，顾曼曼忙拉紧了沈轻的手：“妖死了为了不引起恐慌，妖管局的人会收拾，他们在妖的身上放了一种花粉，一会它就会没了踪迹。”
沈轻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顾曼曼一路牵着沈轻出了办公室，走至办公室门口时，顾曼曼将另一只手背在后背，手中一拧一握，妖刀便落回到了顾曼曼的手中，她趁着沈轻没注意到自己时，将妖刀藏进了自己后背，伸手一拍，隐匿了踪影。
沈轻一路恍恍惚惚地跟着顾曼曼一起回了家。
顾曼曼隐了沈轻身上的血迹，一路上没人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
一回到家，顾曼曼忙将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而后扒了沈轻的衣服，推着沈轻去清洗。
沈轻却站在镜子前，一脸陌生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沈轻冷着一张脸，脸上全是脏污的血迹，她像是从古战场走下来的修罗，眼角带着锋利的戾气和杀意，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轻伸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确然是自己没错。
她平日里知道自己冷归冷，可从来不知道的是，原来她的一张眉眼竟是生成这种模样，带着天生的杀气，那冷意连沈轻自己都觉得胆寒。
顾曼曼见拉不动沈轻，也跟着抬起头去看，沈轻正抬手摸着自己的眉骨，指尖刚一落在眉骨上，顾曼曼的眉头就是一跳。
她忙又拉了拉沈轻：“姐姐，洗得掉，热水已经放好了。”
听到顾曼曼开口，沈轻这才赤着脚转身踏进了浴缸里，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沉了进去。
顾曼曼小跑两步想要上前帮忙，沈轻轻轻地握住了顾曼曼的手腕。顾曼曼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向沈轻，沈轻冲着顾曼曼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
顾曼曼忙点头，转身替沈轻关上门，自己抱着沈轻的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口，后脑勺抵在门上，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今天的事，想着一会该如何同沈轻解释才行。
沈轻洗完便裹紧了顾曼曼拿给自己的衣服，而后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披着小毛毯。
顾曼曼进进出出也不说话，热了牛奶给沈轻，沈轻抿了一口便搁在了一侧，她只光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曼曼便坐在沈轻的身边，安静地陪着。
沈轻忽然想到，那迷迷糊糊的梦，以及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和那把沉重的刀。
刀染血无数次，刀刃上一滴滴尽是向下滴下来的血迹，沈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分明什么也没有，可她就是又看见了那把刀。
刀刃向前，一刀平递而出，首级顿落，慢慢悠悠地滚落在自己的脚边，像今天的那个妖头一般。
可是不同的是，一只脚伸了出来，先是踩住了那头颅，而后死死地在地上碾磨了两下，被一脚踢了出去。
那是沈轻的脚，她踢出去的时候像是在踢一个无伤大雅的球一般。
沈轻的呼吸突然快了起来，顾曼曼忙靠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沈轻侧头看向顾曼曼，看着顾曼曼的时候，她却好似看着蜂拥而来的各种妖物，他们个个带着杀意，直冲着沈轻而来。
沈轻轻轻地歪了歪头，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些，她像是看着死物一般，怔然地看着前赴后继的这些死物。
她突然冷笑一声。
顾曼曼心下一凉。
“姐姐。”顾曼曼叫着沈轻。
沈轻将自己的手从顾曼曼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她歪着头看着顾曼曼，像是识得眼前人，又像是不识得眼前人，直看得顾曼曼的心渐渐下落，扑通一声，浸了水。
沈轻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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