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幻梦

　　真是可笑，她欢喜与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洛辰如烫伤了般飞速将视线挪开，不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他低头继续为楚沅包扎伤口，可一连试了好几次，手中的布条都打不成一个结，他的心头掠过一阵烦躁，手上不自觉加劲，直到怀中女子终于忍不住叫道，“坏蛋，你弄痛我了！”，洛辰才猛然惊醒，忙放开手道：“对不起！”

　　此刻，西边擂台上那场轰轰烈烈的比试也已到了最后关头，玉虚门下玄心居李瑾秋，无伤门下流霞峰夏侯轩，祁滢之下，云天宗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两名神情境弟子，这一战直打的酣畅淋漓，亘古少有，李瑾秋菁华外放，整个人便如一把脱鞘的利剑凌厉夺目，相比之下，夏侯轩却是真元内敛，含而不露，直有返璞归真之相，这一刚一柔，一凛一温截然不同的两种得证大道之路，然大道归一，最后岂不都是殊途同归？

　　二人的身形如风般交织在一起，四周突然一片寂静，所有人屏息而待，修为一定境界的弟子都已看出这已是最后分出胜负的一击，却在此时，一个极煞风景的清脆声音响起：“夏侯轩！”

　　青璃！？一个名字飞速掠过识海，夏侯轩背后登时惊出冷汗，端剑的手只这么一颤，李瑾秋的仙剑已划破了他的衣衫，虽然三生剑尖依旧点在了李瑾秋咽喉，但如此一来总有了些瑕疵，大减胜出风采，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夏侯轩没好气的瞪了青璃一眼。

　　青璃丝毫不以为意，目光瞥见夏侯轩胸前衣衫好大一个洞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直笑得她前俯后仰，嘿然道：“这么大一个洞，你可真是没用！我瞧你这大男人没爹没娘又粗手粗脚铁定做不了针线活，本姑娘便勉为其难替你娘帮你捯饬捯饬！呵，我的儿，叫声娘来听听！”

　　夏侯轩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本就心中有气，又被青璃无端挑衅，饶是他涵养极好，也忍不住要发作，“臭丫头，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便不敢打你！”

　　青璃依旧在笑，笑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可惜我的儿，你娘是妖不是人呀！”

　　“你这妖怪，肯定和臭鼬脱不了干系，说出来的话比放出来的屁还臭！”说着，夏侯轩朝前踏出一步。

　　青璃往后跳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嘟嘴道：“那你前世一定是条癞皮狗，所以嘴里一颗象牙都吐不出！”

　　夏侯轩哭笑不得，正欲反呛，却被一人拦住，“夏侯兄何必与一口无遮拦的小丫头计较，无端降了身份。”

　　“你又是打哪冒出来的无名混小…..”忽然，青璃浑身一僵，将最后一个“子”字硬生生吞进肚里，“啊！”的一声尖叫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冷不丁吓了夏侯轩一跳，抬起拳叫道：“死丫头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话音落下，眼前却哪里还有青璃的身影，夏侯轩楞了一下，不禁摇头苦笑道，“璟禹兄，那丫头好像很怕你？”

　　璟禹笑了笑，将话题岔了开去，“恭喜夏侯兄进入前四。”

　　夏侯轩一脸轻松的摆了摆手，目光似有些恍惚：“这还得感谢祁滢才是，若不是这么多年来每隔三月便闯上一次天琊轩，如今我又怎是李师兄的对手？”

　　璟禹笑道：“夏侯兄如此屡战屡败，毅力当真让在下佩服！”

　　“错！”夏侯轩面色一沉，纠正道，“是屡败屡战！”

　　“这……似乎没什么不同？”璟禹苦笑。

　　“气势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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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方，一片烟云飘过，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月光投射在洛辰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阴影，这一日，他不用法器，不备符咒，仅一袭青衫，一柄残剑，带伤十五处闯入了前四，成为进入第三日比试的四人中唯一一个太炎心经止步于至清境的弟子，可洛辰的心中依旧没有欢喜，不知为何，竟越发的烦乱起来，冀轩……此刻你的心境便是这般吗？识海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了那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洛辰的面色猛地一白，似是在惊讶掠过心头的诸般想法。

　　“完了，大师兄败下阵来，这一届六脉会武我们怕是要垫底了！”

　　“那也没办法，这次进入前四的祁滢，夏侯轩，李瑾秋，哪一个不是已经到了太炎神清境的修为？怀柔，楚沅不也都没入么，诶…..等等….”齐旻皱了皱眉，惑道，“说来还有一人是谁？”

　　五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过后，秦昊才道：“管他是谁，大师兄都败在怀柔手上了，这一届我们定是垫底了！我还从没见师傅面色这么难看过。”

　　“不是还有小师弟吗？”林宇突然道，“也不知他比得如何了。”闻言，另四人皆是双眼一亮，这才忆起陌离峰还有第七个人，五双炽热的眼齐齐投向默立一边面色古怪的人，却在转瞬间又黯淡了下去，这小师弟怎么看都不像修为高深的样子，特别是入门这三年来，虽然太炎心经境界提升十分之快，可修为真元不知为何反倒弱了下去，这一种弱并非修为极高之人的韬光养晦，返璞归真，也并非真元内敛，含而不露，而是一种命纹体相上的死气，丝毫未有修道之人该有的仙风道骨，菁华风露。

　　秦昊摇头叹了口气，却依旧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七师弟，你比得如何了？”

　　这一问打断了洛辰的思绪，他错愕的抬首有些不知所措，直到齐旻又追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答道：“我入明日的比试了。”

　　……………………………

　　月色偏西，清寂孤绝，洛辰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凝视着那一柄残剑，经过一整天的比试，本就伤痕累累的剑身上又多了许多裂痕，他的身边凌乱的摆着几枚染血的龟甲，大凶——对于这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结果为何自己还要一遍遍做着无意义的事，是不甘心么？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无数的血从掌心涌出，顺着掌纹蜿蜒流下，直到沾得满身满地都是，不知是否是错觉，在他的血触碰到地上的石剑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自心头腾起，耳边传来某种声音，宛若被什么东西扭曲过模糊不清，却偏又直入心底，似是呼唤，似是挣扎，似是不甘，似是愤怒，而在下一刻，他整个人陡然僵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把剑，眼前暗红色的血雾弥漫，而那把剑却分明已经褪去了石衣！

　　剑长三尺，宽约四指，剑身通体漆黑，被燃烧着的诡异殷红色火焰包裹其中，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剑柄尾端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有无数亡魂怨灵从中挤出脑袋来，幻化成无数张脸，发出凄厉悲惨的哀嚎，却在转瞬间又被那颗珠子生生吸了进去。

　　“哥哥……哥哥……”如鬼魅般飘忽的声音凭空响起，剑身在火中颤栗，映照出无数人扭曲痛苦的脸庞，强烈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如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了洛辰的心，他猛地跳起，踉跄后退，吼道：“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谁装神弄鬼…哈哈哈哈哈…”万千尖锐的声音重复着洛辰的话如浪般迭起，回荡在整座山间，伴随着一阵阵似笑似哭的奇特声音，直听的洛辰毛骨悚然，几乎站立不住。

　　“哥哥……哥哥…..”在万鬼凄惨的哀嚎中，夹杂着的这一丝柔柔的女声冰凉虚无，薄得如同清晨即将散去的雾气，那把剑忽然冲天而起，直向洛辰飞去！

　　洛辰大惊，慌忙后退一步，转身便逃，没奔出多远，背后呼啸着的凛冽寒风却突然静止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他停下了脚步，肩头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迟疑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转身，却见那把剑只是好好的躺在原先的地方，其上依旧覆盖着粗糙厚重满是裂痕的石衣，一切宛若从未发生！

　　一阵风拂过，洛辰只觉得浑身冰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汗透重衣。他又呆立了许久，直到确认那柄剑确实不曾动过，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那是幻觉吗？”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伸手去够那柄剑，克制着内心不断涌起的恐惧，那短短的一瞬却漫长的有如一个轮回。

　　终于，在几番激烈的挣扎后，他终于重新握住了那柄剑，可他却未曾发现，在他握住那柄剑的同时，有殷红色的火焰在他双瞳内燃烧。

　　…………………………….

　　“冀轩大哥，你不用担心，父王的态度已经温和很多了，我再去和他说说，很快他就会答应接见你了！”熙瑶说着，两只手轻柔的环抱住了冀轩的腰，将整个人软绵绵的贴在了他的背上。

　　“多谢你了。”冀轩微笑道，眼神却有些飘忽。

　　能感受到抱着的人身体肌肉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熙瑶轻轻蹙了蹙眉，半是调侃半是抱怨着道：“怎么了？总觉得你有很多不高兴的事。”

　　“是么？”冀轩轻笑，面色却冷了下来，“毕竟我的族人还生活在暗无天日的痛苦中。”

　　“骗人！”熙瑶笑了笑，眼底有捉狭似的光闪过，在冀轩耳边吹气道，“要知道……狐妖对于男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呼吸着如兰麝香，感受着耳鬓厮磨，看着那让世间万千男子为之垂涎倾倒的绝世容颜，冀轩的心却丝毫未动，只觉得烦乱不堪。

　　熙瑶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划过冀轩的背肌，冰且媚的双眸渐渐聚起五彩的流光，轻笑道：“不告诉我，我难道还不会自己看吗？”

　　冀轩浑身一震，猛地起身将熙瑶掀翻在地，温和的双眼中满是厌恶，寒声道：“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熙瑶面色一白，紧紧咬着薄唇，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莹莹泪珠，颤声道：“我……我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冀轩大哥，你别生气。”

　　看着摔倒在地的女子珠泪莹然的样子，忽然有愧疚如潮涌起，冀轩啊冀轩，你究竟是怎么了，以熙瑶的妖力又如何能窥测的到你的心？还是……你在害怕，害怕被她撕开那个血淋淋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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