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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上心


傅允说完,在卫莺身旁坐下,于众目睽睽之中,自顾自夹起一块白水虾,慢条斯理地清理干净外壳,蘸了点醋水,竟是放在了卫莺碗里。

        一个还不够,剥了足足有十多个。

        同桌的人看得两眼发愣。

        这还是头一回见摄政王爷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傅允时年二十有六,年轻有为,朝堂上翻云覆雨,玩弄权术。三品以上的官员半数都是其心腹,少数看不惯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站出来。即便是在宣政殿闭着眼指鹿为马,那些个庸人也不敢吭声。又生的唇红齿白,阴柔昳丽,上京几乎无人能出其右,稍有身世的小姐早就芳心暗许,巴巴地想嫁与他,就是做小也愿意。

        最疯狂的要数凌烟公主,曾于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惊世骇俗的强吻之举。可非但没碰到傅允分毫,还被他一个掌风扇到了湖里。此事后来被圣上得知,受罚的竟是凌烟公主,可见其对傅允的喜爱程度。

        这么些飞蛾扑火的女子,其中不乏姿容姣好的,傅允却连多看一眼都吝惜。以至有好事者传,摄政王爷实有断袖之癖,对女子不感兴趣。

        不想今日竟得见这一幕。

        若今日之事被那痴心傅允的凌烟公主知道了,不定要闹出什么名堂。

        更让众人难料的是,卫莺压根不领情,好像瞧不见碗里晶莹剔透的虾肉,一动不动地呆坐着,没有丝毫反应。目光发直地看着前方,眨也不眨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允顺着她目光看去,对准了大殿中央一根鎏金红色柱子。

        心微微往下一沉,面上却仍含着笑意,把虾肉夹到她唇边,柔声道,“我亲手剥的,好歹吃一个。嗯?”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众人瞠目结舌。

        卫莺神思收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并不张口。恰好脚边来了只猫儿,轻轻地拱着她。卫莺蹲下身,把碗里剩下的虾肉擀到了地上。

        猫儿感激地叫了两声,一点点舔着吃了。

        傅允并不生气,反倒安心了些。

        她眼里又有了生气,哪怕是对他的厌恶,也比一潭死水要好。

        宴席进行到一半,元昊一桌接一桌的敬酒,一杯一杯,眼也不眨的下肚,像是在喝白水。人说酒是个好东西,醉了能解千愁。他很少贪杯,今日难得的想一醉方休。

        满朝文武的大臣都来了,有多少是来看他笑话的,他不知。

        身为太子,却随意被臣子拿捏,不能娶自己心上的女子。烈酒入喉,苦涩的他想发笑。

        走至卫莺和傅允那桌,众人都在等他发话。谁知他竟一语不发,只是痴痴地凝着卫莺。

        向来清俊的脸,今日竟有一层酡红,细长的桃花眼里,藏着一些让人读不懂的复杂。既有不可得的不甘心,又有对自己的讥讽。

        良久,他自嘲似的笑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一些酒水顺着他的嘴角一路流下来,直浸到大红喜服的里衣里去。

        “莺莺妹妹,可有话想说与我听?”

        元昊眼神迷离,唇瓣氤湿,不依不挠地看着卫莺。

        卫莺两手绞着,微垂着目光,不敢正视他,没想他竟叫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是何意。只得抬起头来,装出一副真心为他感到开心的模样,强作笑意道,“太子殿下,卫莺衷心祝您与二姐姐能永结鸾铸,共萌鸳蝶。1”心仿似在滴血,偏偏看上去若无其事。

        “……哈哈哈,好,好啊!”

        元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拊掌大笑道。她没再叫他元昊哥哥,而是改称太子殿下,生疏不少。那日的纯真笑靥似乎还在眼前。到底是时过境迁了啊。他的笑意里,生生有几分癫狂之感。

        卫莺紧咬唇瓣,血腥味弥散至口腔,心里对傅允的恨又加深一分。若非他阻挠,元昊哥哥与她,何至于此?

        傅允淡笑着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殿下,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可别让太子妃等的急了。”语气无波无澜,却像夹着冰雪,冷的淬骨。

        “……你!”

        元昊气极,桃花眼洇出丝丝猩红,恨不得亲手杀了傅允而后快。可到底是无可奈何,只得愤然拂袖而去。

        皇后身边的姑姑芷茹悄然退去,把刚刚看到听到的一并禀告了皇后。

        纪晓芙戴着鎏花纹凤护甲的手死死攥住酒杯,在尽最大努力克制住心头不忿。

        “昊儿的确是有失体统,可这傅允如今是越来越张狂。一个异姓王爷,竟处处压嫡亲皇子一头,实在是乾坤颠倒。眼下这情势,傅允不除,吾儿即便是登了帝位,本宫的心也难安呐!”

        “娘娘慧心。可这摄政王手腕通天,排除异己,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倒戈去他那一边,太子殿下在朝中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皇上又极信任摄政王爷。怕是……不好轻易动他。”芷茹在纪晓芙耳边皱着眉悄声道。

        上回派去刺杀傅允的都是个中好手,他离开上京去金陵带的人也不多,是个绝佳的机会。却不想傅允真正的实力在他们预想之上,至于高出多少,没有人知晓。

        “哼。”纪晓芙冷哼一声,盯着杯中酒水,两眼微眯,闪过一抹精光,“人嘛,都是会有弱点的。本宫从前瞧不出他的弱点,而今,倒像是有些知道了。”

        亮堂堂的烛火映的满屋通明,红彤彤一片。梁柱上挂着深红色簪花织锦,地上铺着一层西夏上贡的金线织就的明黄色地毯,八仙桌上摆放着果盘和两杯交杯酒,银制镂空熏笼往外冒着热气,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杜衡的淡淡幽香。

        雕花大床上坐着一女子,先头坐在喜轿上的得意已经所剩无几。

        更漏声声,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过去,喜房外仍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让卫柔的心发慌。涂抹了蔻丹的手指攥紧床上的被褥,尖着耳朵听外间的动静。

        心里越来越不安。

        “春芳,你陪我说会子话。我,我心里怕。你说,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啊?这都几更天了。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春芳是卫柔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卫柔。卫柔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极细心认真,做事不留痕迹,帮着卫柔干了不少背着良心的事,很得卫柔宠信。

        她走过来,握住卫柔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你生的这么好看,性子又好,太子殿下怎会不喜欢你?就算一时喜欢三小姐,那也是过去的事,现在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皇家最重忠孝纲常,咱们什么都不必怕,他早晚会想通的。”

        一股瑟瑟的风吹进来,烛火摇曳一会,竟然灭掉了。

        卫柔戴着盖头,看东西模糊,只是有些光感。眼前突然就变作一片黑暗。她原本不怕黑,只是这新婚夜,夫君还没来,烛火自己就灭了,实在是不吉利。手心里渗出汗来,狠狠掐着春芳的胳膊,春芳就是疼也不敢叫出声。

        “春芳,快去把喜烛点上!”卫柔焦急地吩咐道,可春芳并未有所动作,卫柔急得想骂人,“死丫头,还不快去!”

        “……小姐,你的手还在我胳膊上。”春芳委屈地道。

        卫柔这才松开了手,有些怔愣,她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无端就有些恐惧。这婚事是她费尽心机算来的,总感觉并不属于她,像是抢了别人的东西。可喜欢不就是要去争去抢么?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寝殿内重又恢复明亮,卫柔仍不放心,让春芳把开着的窗户都关上了。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元昊喝的醉醺醺的,跌跌撞撞的进来,差点就撞到了另一侧的门板上。春芳见他来了,心下一喜,忙走过去扶着他,“太子殿下,小姐在这边,奴婢扶您过去。”

        却不想被元昊一把掀开,摔倒在地,疼的骨头都要碎了。春芳死死咬住唇,强忍着不哭出来,只是倒抽了几口气。小姐的大婚之夜,她怎么能哭?

        他仿似又恢复一丝神智,朝着雕花木床走去。

        卫柔虽心疼春芳,却不敢作声,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太子,今日不知怎变作如此模样。他身上酒气熏人,熏得卫柔微微皱眉。许是喝醉了的缘故。

        元昊嘴角咧着笑,放着桌上的玉如意不用,直接用手掀开卫柔的盖头,看到卫柔的模样,他嘴角笑意愈发大了。

        卫柔只觉这笑意有些瘆人,两手捂住自己的脸,难堪地对着他道,“殿,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心里祈祷他多少能对自己有一丝怜惜。

        “不合规矩?哈哈哈,啊?连你都有资格来评价本宫了?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也看不起本宫?”元昊用手指着外面,脸上笑意逐渐有些狰狞,卫柔吓得往后缩了缩。

        “别害怕啊。放心。本宫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来这儿,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这太子妃之位,你坐不了太久。在本宫心里,只有莺莺妹妹一人,才配得上这个位置。”

        他口鼻中酒气喷洒在卫柔脸上,桃花眼笑的弯起,却在用最温柔的方式说着最无情的话,卫柔的心已然凉了半截。

        说完,他转身大踏步往外走。

        情急之中,卫柔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头靠在他后背,哭的梨花带雨。她一向擅长做戏,这次却是真情实感,盼着他能心软留下。

        “殿,殿下,别走。臣妾绝没有看不起殿下,臣妾是真心喜欢殿下啊。别走,求您了。”

        他嗤笑着回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哦?既然真心喜欢,那为本宫独守空房,也该心甘情愿才对,你说是不是?”

        元昊扔下她就走了,卫柔愕然瘫坐在地。身上大红喜服拖曳在地上。

        过了好半晌,她开始疯狂撕扯发髻上的繁重首饰和穿着的喜服,连头发也一并扯了下来,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她来说,就像绝妙而无声的讽刺,刺得她两眼泛酸。

        “小姐,别这样,小心伤到自己!”春芳不顾身上骨头的疼,支撑着爬过来,想拦住卫柔。

        末了,她精力耗尽,终于偃旗息鼓,只是不断重复一句相同的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回应她的,只有殿外绝望的风雨声和红烛灯芯燃烧折断的刺啦声。此外,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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