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苏瑾咬着下唇边缘，强迫自己镇定。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一眼不发，表情平静而淡漠。
似乎料到她这样，钟伦没有觉得意外，嘴角的弧度依旧上扬着。他直勾勾地盯着苏瑾，观察她那双深黑的眼眸、殷红的嘴唇，然后是她雪白通透的细脖——可是被外套遮住了太多。
苏瑾眼神冷淡，她看到他伸手，修长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左脸。苏瑾头一偏，眼里带着警告，垂在裙边的手下意识握成拳头。
钟伦也不恼，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语气甚是委屈，“babe,这么多年没见我，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我？”空寂的走廊上，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夜色中的危险。见苏瑾没反应，他又凑近一点，瞧见女孩眼中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排斥，不气反笑，嘴角的笑容渐渐放大，“我可是很想你呢！”
针落可闻。苏瑾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固起来，不流通，压抑得她呼吸不畅。
“苏瑾！”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瑾侧过头，从钟伦的肩头看过去，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安琛渐渐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右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抬眼嘀咕着：“怎么这么凉？”
手心被他包住，温暖的感觉传至全身。
钟伦冷淡地看着徐安琛的动作，他收回手，插/到裤兜里，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再看看苏瑾瞬间温顺柔和的脸，他的心里划过一丝不爽。
察觉到目光，徐安琛侧头，静静地看了钟伦一秒。他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眼神却很凛冽。
两人男人若有所思地打量对方。
苏瑾头皮发麻，下意识抓紧徐安琛的手，她抬眸看他，“安琛，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她怕。她怕钟伦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怕他下一秒说出她不愿听到的话。
她的语气里尽是急切和担忧。
徐安琛点头，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像安慰，毫不迟疑地牵着她往外走。
钟伦冷笑，扯了扯嘴边的肌肉，靠在墙壁上望着昏暗的天花板，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左手指尖的香烟燃尽，一截老长的烟灰抖落在地。
走出大厅，一股强烈的冷风扑面而来，苏瑾忍不住打了个颤栗。徐安琛抬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笼在怀里，往车的方向走。
苏瑾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小笼子，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是什么啊？”
“你抽的猫，在门口碰到你同事，她给我的。”
苏瑾点点头。刚年会结束她就直接跑去洗手间了，完全忘记自己的奖品还没带走。
上了车，徐安琛赶紧开了空调，脱下自己的羽绒外套搭在她身上，然后驱车上路。
徐安琛没说话，双眼目视前方，眉头紧锁，苏瑾只消看到他的嘴角就知道他现在不开心。她转回脸，将下巴埋进满是他气息的羽绒服里。
真温暖。
后座传来小猫弱弱的喵，是车厢里唯一的声音。
苏瑾知道，徐安琛一定有很多疑问，他一定想知道他是谁，和她什么关系……
她的脑袋很乱，耷拉着脑袋玩手指。外面的灯光间歇照进车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路静默。
苏瑾抬头看着窗外，除了稀落的窗外景色，车窗上还反射着他的侧脸。一丝不苟，认真安静。她低低沉沉地叫出他的名字。
“嗯？”他回应，依旧看着前方。
“刚刚……那个人……他……我……”苏瑾看着车窗开口，却选择性看外面的景色。她做不到。
“苏瑾，”徐安琛打断她的话，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他的语气轻柔平和，并没有不悦，他一边转方向盘，一边宽慰地说：“没事，等你想说了，我再听。”
苏瑾回头，有些意外。
徐安琛勾唇，紧紧握住她的手，转头冲她笑了笑。
车厢里的空气变暖，苏瑾的脸也暖暖的，心中的阴霾散了一半。后座的小猫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又叫了几声，从笼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苏瑾回头看它，小猫咪非常可爱，又轻柔地喵了两声。
“你可真可爱！”苏瑾伸长胳膊，将小猫抱在怀里。摸着它柔软温暖的毛，苏瑾的心像被什么挠过，痒痒的，却莫名很舒服。
“啊，糟了，你的羽绒服！”小猫咪钻进他的羽绒服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翘了翘尾巴，又继续睡下。
苏瑾哭笑不得。
徐安琛摇摇头，一副已经晚了的模样。
“可是，我一个人要怎么养活它啊。”苏瑾犯懒又犯难，猫咪很可爱，可她生活作息不规律，平时又要上班，小猫跟着她肯定有点遭罪。
“早替你想好了。”徐安琛勾唇，车靠边，停下。
苏瑾疑惑地看着窗外有些熟悉的街道和建筑，徐安琛已经过来，帮她打开门。
空寂冷清的街道，偶尔路过几个下自习的高中生，一路有说有笑地走过。有些商店已经关门了，还剩下烧烤店奶茶店还在运行着，店里放着音乐，树上挂着小彩灯。
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这里是阳中的后街，那条装着太多太多回忆的后街。
手臂里的猫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睡姿，将小脸埋在胳膊边。
见她呆呆的模样，徐安琛低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进了徐爷爷的小店。
“徐安琛！！！”苏瑾低呼，停下脚步不肯上前。
“？”他低头疑惑地看她。
“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我穿成这样去什么啊？而且，不应该买点礼物啊什么的？！”苏瑾踌躇难安，怎么有种小媳妇见对方家人的感觉？
“现在脸皮这么薄了？”
“不，是我以前脸皮太厚。”苏瑾答得一本正经。
徐安琛低笑，挠了挠她后脑勺，“走吧，没事。”
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徐爷爷了。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皱纹也深了不少，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戴着老花眼镜看新闻，转头瞧见自己孙子牵了个女子进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爷爷！”
“徐爷爷！”
哟，什么风吹来的？
徐爷爷的背有些佝偻了，气场却依旧强大。他半眯着眼，坐回竹子做的椅子上，眼里有些疑惑，“孙媳妇儿？”
哦？这混小子想开了？
“喵——”后门跳进来一只白色小肥猫，三两下爬到柜子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不明进入者。
听到声音，苏瑾怀里的猫抬起头来，望见对方，赶紧从她怀里跳了下去。两只猫互叫起来。
“爷爷，你看她是谁！”徐安琛拉过苏瑾到徐爷爷对面坐下。
徐爷爷眼光直直地望过来，一脸严肃，毫不掩饰地打量起来。他推了推眼镜，眼里忽然闪过不一样的光，严肃的表情退下，转而变得惊喜，“你是那丫头？苏苏……”
“苏瑾，爷爷。我是苏瑾。”她冲徐爷爷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鼻子忽然酸酸的。
“哎哟！”徐爷爷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激动，惊喜，竟一时高兴地说不出话来。
他走近，苏瑾站起来，他拉着她的胳膊，细细打量起她来，他笑容加大，又是感叹，又是高兴，“好啊！好啊！”
他还纳闷，他这孙子居然会带女人来见他，没想到，居然是苏瑾这丫头。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来来来，好好坐坐，跟爷爷聊聊天。”他一边感叹她的变化，又一边闲聊着最近。
“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徐爷爷你真的好棒！”
“呵，鬼丫头，你说你，不声不响消失了这么多年，跑哪去了？嗯？也还知道回来看看我这个老骨头！”
“徐爷爷我错了，陪你下棋好不好？我敢保证，我现在的棋艺可比以前好太多了，要不要切磋切磋啊！”
“哟，还没忘下棋，不错不错，值得表扬！”现在他哪里还找得到陪他下棋的人？来这小店的都是为了吃他画的糖，周围的老头们又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可寂寞了。
因为激动，徐爷爷说着说着还咳嗽了几声。苏瑾赶紧倒了一杯热水。
“你啥时候回来的？安琛那小子也是，居然也不跟我说，来个‘突然袭击’，还好我没心脏病。”说着还不忘瞪自己的孙子一眼。
徐安琛打哈哈，让苏瑾陪老爷子聊天。自己则去操作台那边，拿出爷爷做画糖需要的工具，对着平滑的平面画起糖来。
而徐爷爷呢，早已忍不住，把那盘复古的象棋拿出来。虽有磨损，却有一种旧物的美感。
出卒，走炮，动马，出车，拱兵，吃个小卒……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店里灯光雪亮，电视里放着夜间新闻，两只猫在地毯边互斗，徐安琛俯在画糖板上画图。街边吹着凉风，偶尔路过几个高中生，嘻嘻哈哈地吃着烤串，哼哼唧唧地唱着小歌。
一切平静又和谐。
就是有点儿冷……
苏瑾又把徐安琛的那件羽绒服穿上，上面似乎还保留着他的体温。
不多时，徐安琛画的糖画好了。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拿起那根细棍，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戳起那块动物图案的糖。
嗯，卖相还不错。他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苏瑾！给你。”徐安琛递过他画的小羊。
苏瑾一愣，看了一眼画糖，又看了一眼徐安琛，有些惊奇。
他什么时候画画也这么厉害了？还是用糖画出来的。那还不得抢她饭碗啊！
“快尝尝啊。”徐安琛走到她身边坐下，待看到她吃了一口糖才心满意足地看棋盘。咦，爷爷是不是快输了？
糖的味道不都是甜么？苏瑾瘪嘴，内心倒是佩服起徐安琛的画工来。她不知道的是，曾经他跟爷爷学了多久，也被训叨了多久，反复练习了多久，耗费了多少糖，才有今天这只不错的羊的形成。
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看到苏瑾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他又觉得，挺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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