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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相见


乔宇骁暗自咬了咬牙,只得沉默不语。
乔宇灼怎么不明白他心里所想,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这些日子你是辛苦了,二哥……不在了,大哥又是那个样子,我又要进宫,此去不知会如何,我们这一支,在外的只剩下你一个了,这家中之事,还要多辛苦你了。”
乔宇骁鼻子一酸,便想落下泪来。
乔宇灼心中暗叹,这个弟弟年纪虽然小,心思却是从小便要比同龄的孩子深重些,大抵是因为庶出,总是要自尊些,这几个月家中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撑了下来,却也真是难为了。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不说的。
乔宇灼话锋一转,冷声道:“只是那饕餮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乔宇骁心底依旧愤愤,却只得低声应道:“弟弟知错了。”
“如此,便通知暗卫,相办法将我送进宫中去,”又瞧了他一眼,声音放轻,“哥哥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你且放心,飒飒从小便与我亲近,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意,绝无其他。”
乔宇骁抬眼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乔宇灼原本也是累了,今日也不愿与他多说,只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今日我乏了,你先回去安排下,回头便来通知我便好。”
那日他带着死士们将追兵挡住,终究是难敌那么多的御林军,受了重伤便晕倒在地,待他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周围全是御林军和乔家死士的尸体,他慢慢地从尸群中爬起来,本想着进城与乔家人汇合,谁想那城门口查地甚严,他又有重伤在身,只得在山间养了几个月的伤,待伤好了大半,才联系到乔家暗桩的。
乔宇骁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屋里的暗卫也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仰躺在椅子上,轻轻地呼了口气。
眼眶一酸,却又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
大哥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虽然没有见到大哥究竟如何,只是暗卫那传来的密信之中,却是写的清清楚楚。
乔宇澈,从来都是乔家的希望和骄傲,可是这样一个男子,就这么毁了。
他也曾在成堆的尸群中瞧见过二哥的尸体,衣衫破烂,满身的血污,那么飒爽的一个男子,也不在了。
还有太多太多的乔家人。
只是他不能恨。
天子一怒,便是血染黄土,他们又有什么权利去恨。
他更不会如弟弟一样记恨飒飒,他也知道,她心中定然是比他们更为难过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不与爹爹商量,便将自己送进宫去。
睁开眼睛,原本清明的眼神中却是又有一丝的迷茫。
那日他从尸体中爬出来,进城又进不得,最终又体力不支倒在了城外,连续昏迷高烧了三日,其间只隐约觉得有人在照顾他,却怎么也瞧不清究竟是谁,醒来之后便在一农户家中,问起那农户,也只说是在门外瞧见了他,见他还有气,便将他接到了家中。
他那时候虽然是神志不清,但是却是确定的,定然是有人出手相救,不然他只怕是要去见二哥了。
白泽一行人回到客栈,小白便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几位公子可是回来了,有人传了封信来给白公子,小白接了,只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好生奇怪。”
白泽眉头一皱:“什么人?”
小白仰头想了想:“似乎是个姑娘,不对不对,好像是个汉子,哎呦小白也记不得了……”
白泽心中了然,便知道这送信之人是谁了。
曙安城中最大的青楼便是倾城坊,坊间竟是各色的绝色美女,美人多娇,又偏偏是有才有貌的,这倾城坊便是曙安城的才子们最爱去的地方,不仅可以温柔销魂,还可以饮酒作诗,醉卧美人膝,真真是个风流的好去处。
坊间女子许多是冰清玉洁的才女,所以这倾城坊倒真不似一般的青楼,一进门,入眼的便尽是素净淡雅的女子,不妖娆不妩媚,却是别有一番的风情。
白泽被一个绯衣女子引到二楼最好的雅阁之内,桌上酒菜齐全,桌边却是倚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佳公子,瞧见他进来只斜眼瞧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白泽径自在桌边坐下了。
正有女子在珠帘之后弹着小曲儿。
那公子给白泽斟了杯茶,嫣红的唇角微扬:“白泽你向来不能喝酒的,今日我便陪着你喝喝茶,我们也算是有段日子没见了,听说你之前还去我府上找过我,今日我们便叙叙旧。”
公子的一双眼睛在他一袭黑衣上流连而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白泽和之前,果真是不同了。
那面容,竟是有了几丝狠厉之气,再不是永远那般的风轻云淡,即便是这样,那也是她爱过却也会一直爱着的人。
“青丘,”却是依旧声线清朗甘洌,仿佛是山间清流的小溪,“你为何要这么做。”
青丘抬眼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掀:“白泽,你为何不肯爱我?”
白泽抿唇不语。
青丘脸上慢慢扬起一个笑:“因为你爱她,白泽,这么些年,我总是想不通,她哪里比得上我,可是你就是爱她,你本是上古瑞兽,此生无劫,却为了她逆天改命,宁愿冒着危险再遭一回天劫也要护她,你对她那般的好,为何你的深情却是不肯分给我一分?”
她玉白的手慢慢地提起茶壶,冒着热气的茶水注入他的水杯。
“你爱她,却说不出为何,我这般做,因为我爱你,却不知为何我这般爱你。”青丘轻轻地笑了起来,“可是她不在这里了,她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你就不怕,有那么一天,她对你的那些情意,就这么没了么。”
“呵,”白泽轻笑一声,抬起一双眼睛瞧着她,似乎是提到乔羽飒,他连眉毛都会笑了,“不会,我牵着她走过的路,便是我陪着她的,谁也替代不了,她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在她心中总有个位置,谁也不能将我赶走。”
青丘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却是没有回话。
琵琶叮咚,两人沉默不语。
半晌青丘才又开了口:“今日我约你来,不过是想好生瞧瞧你,乔羽飒这段日子将宫中闹得鸡犬不宁,我便是不在,也知道她心中,最恨的便是我了,我若是再不瞧瞧你,只怕下次见面,会是你死我活了。”
白泽依旧不语,那女子在珠帘后面轻声曼唱,语声轻柔婉转,说不出的好听。
山一重,水一重,江南翠柳楼外楼。
烛两支,泪两行,对镜犹画半面妆。
青丘抬起眼睛望着他,他却是不看她,只垂眼看着桌上的茶杯,又长又弯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个淡淡的暗影,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她苦笑一声:“我便知道,你就是变成什么样子,心里总是护着她的,只是我放不下,我不甘心,我想要的东西,总是想争一争的。”
白泽终于抬起眼睛瞧着她,半晌才开口:“青丘,你执念太深。”
“你何尝又不是。”青丘微笑,伸手将茶盏递到他的手边,“白泽,今日我们不谈别的,我便只想就这般和你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聊聊我们当年在宿海的日子,聊聊没有她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是白泽,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应了我可好?”
白泽对上她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一时间也明白,下一次见面,她与他之间,便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记得清楚,他在宿海最后一次见她,便是飒飒消失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抱着飒飒的衣衫在房间里面发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青丘踏着月色向他走来,他转过脸去瞧她,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了,当年那个为了躲避天雷跳进他怀中的小狐狸,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她在他脚边坐了下来,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直直地瞧着他:“白泽,你忘了她,待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那个时候,她还小,没有沾染那么多的人间凡俗,有着孩子的天真和纯净。
可是这么多年,他们都变了。
连永远不会变的飒飒,也变了。
他别开眼睛。
“青丘,你知道的,我不能。”
青丘眨了眨眼,就这么瞧着他,目光慢慢地就冷了下来。
“白泽,她什么都记起来了。”语气中满是冷笑,“你现在中了饕餮的毒,自身的变化便是连自己都知道吧?偏你不说,要自己受着,可是她可曾有一丝一毫地为你想过?你的元丹上面有青蚨母子血,她与你体质相通,她心中越恨,作孽越多,那些个报应,可都是在你身上,你可受的住?”
胸口一阵翻涌,似乎是一股怒气便要喷薄而出,他的手抖了抖,终究还是稳稳地拿住了茶杯。
笑容依旧是风轻云淡:“我自然,是受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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