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婚之夜
景明珠和杨清平最终还是成婚了。
那一天，整个梦落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行了数不清的礼，走了数不清的路，景明珠终于在黄昏时分得到歇息时间。
她本想揭开沉甸甸的头饰，但想到别人说杨清平喜欢文静端庄的淑女，又克制住自己的手，心里默默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爱情。
他若是掀起盖头，她该跟他说什么？
杨清平会爱她吗？会拥抱她吗？会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吗？
等了不知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人声，众人皆在调侃着要闹洞房，但是等杨清平真的打开门，所有声音又顿时安静下去。
景明珠的家世摆在那里，谁不怕死敢闹她的洞房？
人声散去，脚步声慢慢靠近。
盖头掀开，视线顿时敞亮，杨清平站在灯火里，却让辉煌的金玉都成了衬托。
他好像镶了金边，连影子都是明亮的。
她在脑海里重复过千万次的话，一时之间像被噎住，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倒是杨清平一字一句说：“夜深了，景姑娘先睡吧。”
他站在她旁边，成为了她的丈夫，简直就像一场梦。
身旁的仆人提醒说要喝交杯酒。
她正要接过礼器，谁知杨清平忽然退下了所有宫人，待所有人走后，立刻敛住笑颜：“景姑娘，我今天喝了太多，头有些疼。”
景明珠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那怎么办？”
杨清平冷冷说：“我不想喝。”
“好呀，你前几天受了伤，少饮酒也是好事，要是头疼你就先歇着。”她放下酒杯，正准备扶他到床上去，却被他一掌挡开。
这种感觉，就像她身上有夺人性命的瘟疫。
她吓了一跳，有种被讨厌的错觉。
杨清平解释：“我自己能走路，不用谁扶着。”
景明珠红着脸，连连点头，接受了他的解释。正当他转身时，景明珠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鼓起勇气说：“你知道吗？那天我站在桑树下，看到你送小鸟回巢，我就喜欢上你了，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
即使两人成亲了，她还是觉得应该先亲口告诉杨清平。
她暖暖地说：“我喜欢你，太喜欢你。”
杨清平讨厌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景明珠并没有获得她期待的回应，他只是硬生生掰开她双手：“对不起，我还不习惯别人抱我。”
景明珠没察觉到杨清平有意无意地疏远。
她眼力泛着星光，仍是自顾自地问：“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回答，空气陷入一片沉寂，直到很久之后，杨清平才缓缓说：“景姑娘，之前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对你还不了解。”
竟然不是期待中的那句：我也喜欢你。
她的心有些空落落的，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法掌控一些事。
宫人都说杨清平不喜欢太娇气的女孩，所以她没有将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只是挤出一个微笑：“那没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她当时真的太自信了，相信单凭努力就能让杨清平爱她。
能培养的是习惯，不是爱情！
在后来的日子里，景明珠曾经很多次问过杨清平，每次她都期待能够得到他的肯定和回应，可是每次他都找各种理由搪塞。
直到最后一次，她问出口那一瞬间，就知道，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方才的问题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凝固寂静。
景明珠笑了笑，故意换了个话题，她走到床边：“今天我忙了一天，要不是被子底下有花生红枣，我都快要被饿死了。”
杨清平知道她在说话，但并不想回应她。
这个情况让景明珠有些尴尬，自说自话，一个人完成了整个话题。
就连皇帝也没给过她这种难堪。
她就如一颗高傲的珍珠离开了皇冠，在尘埃里越陷越深。
她掀开被子，满眼早生贵子的祝福。她将这些花生红枣挪到瓶里去装着，铺平了被子，将枕头安置好，说：“累了一天，休息吧。”
杨清平冷淡拒绝：“你先睡吧，我还不想睡。”
他说完，便拿了把椅子坐下。
景明珠呆呆看着杨清平，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心想着，也有自己的错，贸然求陛下赐婚，确实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他一时不适应也没问题，天长日久，他们有的是时间。
她不催促他，他可以慢慢来。
景明珠正准备躺下，忽然坐起来，到柜子里拿出一张薄毯：“夜里有些凉，你多盖层被子。”她边说边帮杨清平盖上毛毯。
明明是杨清平给她难堪，她却浑然不知。
她一心挂念着他。夜里寒冷，这椅子又硬，他睡在上面着凉就不好了。
新婚之夜便是以这种方式平静的渡过了。
早起画娥眉，当窗理云鬓。
为了防止仆人发现两人没圆房，闹到景家里去让人误会杨清平欺负她，给他添麻烦，她没让仆人们进来，整个过程都亲力亲为。
直到她化完妆，铜镜里椅子上的杨清平才睡醒。
两个人的目光在铜镜中交汇。
景明珠的心脏纵然剧烈跳动，她低下头，躲过他刚刚睡醒的懵懂眼神，转过身，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让她们进来了吗？”
杨清平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仆人们这才端起洗漱东西和衣物走进来。
洗漱之后，杨清平的大脑已经彻底清醒，景明珠走近他，正想拿起衣裳替他更衣，他却冷冰冰地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不再像初见时那般亲切，对她总是冷漠疏离的模样。
景明珠想逗他笑，便故意打趣：“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你笑一笑嘛。”
杨清平淡淡说：“我生性不爱笑。”
一句话就能够将景明珠的热情全部扑灭。
景明珠很少做这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心里一时很难受，甚至很想反驳，明明你上次在御花园笑得那么开心的。
她不是个傻子，从昨天的举动到今天的冷漠，足以使她看出端倪。
她忽然疑心，是不是他不想跟她成亲？
去宫里之前，她命令自己的丫鬟月牙去查探原因。这才跟杨清平出门。一路上她都在暗暗观察他的脸色，生怕自己惹他不悦。
去宫里之前，她命令自己的丫鬟月牙去查探原因。这才跟杨清平出门。一路上她都在暗暗观察他的脸色，生怕自己惹他不悦。
两人一进宫便去看了皇帝和张贵人。
因着杨清平和景明珠成亲，皇帝格外高兴，给张贵人越级升为了张妃，近些年皇帝年纪大了，宫里也没多少新人，妃嫔不多。
除去皇后和越贵妃，便再没有人的位份能压过她去。
有了这等的好事，张妃自然是喜不自胜。
张贵人升了位分，对景明珠和景家赞不绝口，高兴之余还将自己的手镯取下来带到景明珠手上，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确实不是珍贵的首饰，景明珠这类东西很多。
但景明珠很开心，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比得过他母亲的肯定。
见过皇帝和张妃之后，太后派人来请她去永寿殿说话，杨清平见没有叫他，松了一口气，借口自己还有军务要忙，便抽身离开了。
景明珠拉着他的袖子，近乎哀求：“可今天是我们成亲后的第一天。”
有什么重要的军务非要在今天做呢？
她就是想让他以丈夫的身份出席在各个重大的社交场合，落落大方地向所有人介绍她。让对他抱有幻想的所有小妖精都心死。
在她心里，他就是宛如天神的存在。
哪怕她都已经与他成亲，她还是很患得患失，觉得他像一场睁开眼就会消散的梦。
她真的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再也找不到了。
杨清平脸色马上冷了下来，用力掰开她的手，压低着声音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是去处理军务，耽误了正事你负责吗？”
景明珠失落地低下头：“那好吧，你别太累了。”
她目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直到她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她才转过身来。
后来的日子里，她与他的每一次告别，都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杨清平总说他的人生看不见归路，其实他只要回头，便可看见她在等。
可惜，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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