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决战
淳安长公主给小女儿盖上条棉被，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火炉，这才走出屋去。驸马赵宁站在屋檐下，见长公主出来，取过冬雪手中的裘皮大衣给她裹上，便牵了她的手去了那日他和王立直下棋的亭子里。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们来时踩出的脚印上。
“刚才宫中来人说，皇上驾崩了。”赵宁道。
“冲天的火光我看到了。宁哥，太子府和淮王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长公主眼里说不清是忧伤还是哀愁。
“守在太子府的禁军神机营已经击退了巡防营的精锐营，太子和太子妃安然无虞。淮王府还没有消息传来，巡防营已有两千多人冲进了皇宫，还端着两百多支火铳，也不知道宫中一千多名锦衣卫能不能守住。”赵宁道。
长公主从亭边的雪地里抓起一把雪，揉成了一个雪球，道：“只希望他们兄弟之间点到为止，不要残杀致死才好。”
赵宁拿过她手中的雪球往远处扔去，道：“巡防营也把我们给围了，大概有五百多人。”雪球飞到一棵树上，瞬间在风中裂成粉沫。
“也算是淮王看的起我这个姑姑，五百多人，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也不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长公主惋惜道。
火把照亮了长公主府外，肖玉和从腰间拔出一把钢刀，正欲指挥人手砸开府门，不料府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人正是锦衣卫百户卢韦，道：“肖同知，您什么时候由锦衣卫摇身变成了巡防营的人了？”
“少废话！夏秋辰呢，听闻今夜由他镇守长公主府，怎么成了缩头乌龟了？”肖玉和道。
“夏大人在院里候着同知大人，您敢进去么？”卢韦道。
“他敢出来么？”肖玉和冷笑一声，用刀指着卢韦，“他不出来倒也无妨，今晚我冲进长公主府会会他。”说罢便挥刀向卢韦砍去。
卢韦左避右让地往后退了几步，肖玉和怕他是在给自己挖陷井，也不去追，喊道：“弓箭手就位！奉淮王令，火攻，今晚务必拿下长公主府。”
燃烧着的箭头“嗖嗖嗖”地越过院墙飞入长公主的府内，卢韦朝肖玉和诡异地笑了一下，挥了一下手，长公府的大门又从里面“轰隆”一声关上。
“肖大人，肖大人。”巡防营的士兵跑来报告，“大事不好！弓弦全断啦！”
肖玉和大惊失色，出发前这批弓箭他都一一检查过，如何弦拉了几下就断了。
士兵递给肖玉和一把拉断弦的弓，肖玉和正欲查出究竟，不远处却响起了夏秋辰肆意的笑声，道：“师哥，别枉费心机了，军中的弓弦全都是牛筋所制，我昨晚忽然觉得巡防营哪配用牛筋啊，便将你们所有的弓弦全换成了麻，对了，民间弹棉花的弓弦就是麻，师哥可瞧出别的端倪么？”
“你，卑鄙！”肖玉和咬牙切齿道。
“对卑鄙之人我才用非常手段！师哥，你一人想死也就罢了，拉着这么多巡防营的兄弟垫背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夏秋辰抬眼看他。
“夏秋辰，你是不是自信的过了头了。”肖玉和手一挥，道：“精锐营的火铳手，就位！”
二十把火铳的筒口纷纷瞄准了夏秋辰。
大雪纷飞中的夏秋辰眼神更是凛冽了三分，他厉声道：“皇上驾崩，太子继位乃是顺天而行，巡防营的兄弟们，淮王府和你们一样已经让禁军包围，凡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但凡逆天行事者，一律杀无赦。”
“点火！”肖玉和一声令下。
“欸！忘了告诉师哥了，你这二十把火铳全让我的人扔进水里浸泡过了，怕是点不着火的，”夏秋辰说完拔出腰间那柄新刃，飞跃而起，向肖玉和砍去。
禁军的八百余人从远处冲了过来，与巡防营的人厮杀成一片。
伏在长公主府的院墙上半天没动的小雨，终于得以跳下去，一脚踹中肖玉和的后背，喊道：“公子退后，主子让我来保护你。”
夏秋辰大病初愈，体力逐渐不支，便闪躲一旁，喊道：“小心！缠着他，不要让他用飞镖。”
小雨便似一条水蛇缠绕着肖玉和，他一剑刺入肖玉和的衣袖，又搅了一下，袖袋里的飞镖落了一地。他嘿嘿笑了一下，却不曾想肖玉和拳法甚是刚猛，他与其战了几个回合，渐渐招架不住，灵机一动，喊道：
“靖王殿下，你怎么才来？”
肖玉和闻言便转身，小雨从袖间掏出一把淬了蛇毒的银针，往他脖颈处扎了进去，肖玉和一手捂着后颈回过头来，反手掷出手中唯一的飞镖，夏秋辰眼疾手快地将小雨拉到一边，又挥刀朝摇摇晃晃的肖玉和砍了过去，热血瞬间喷洒了他一脸。
“公子当心，这血怕是有毒。”小雨道。
夏秋辰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白帕子，看了看，心中还是不舍，小雨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脸上的血擦拭干净。
长公主府的门再次从里面轰然打开，淳安长公主手持一把尚方宝剑，跨出门来，厉声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谁敢乱来？”
一巡防营的小旗举刀杀了过来，卢韦从长公主身后飞身而出，一脚踢翻了他，小雨回过头来照着他的脖子就砍了一刀。
夏秋辰赞许地拍了拍小雨的头，转身疾声厉色道：“巡防营还有谁活的不耐烦的，有种可以试试！”
四千禁军带着四百支火铳，冲入午门，与韩胜为首的锦衣卫，里外夹击，将巡防营的两千多人直接包了饺子，巡防营为首的十二人就地正法，午门再一次让鲜血染成了红色。
淮王府内，一府卫慌慌张张地跑进议事厅，不待他汇报，淮王就挥手屏退了他。
“二哥果然好气魄，火铳这等稀罕物也能弄的到，难怪父王将你和太子等同看待。”淮王说着将手中的扇子扔在一旁。
“不过是军中有友，借几支火铳用用自然不在话下。”李禹恒道，“六弟，收手吧！父皇在天之灵，也不想看我们兄弟几个自相残杀。”
淮王盯着靖王李禹恒看了须臾，道：“你说收手便收手么？你不会真的觉得太子日后能容得下你我？”
“太子登基后，我们去往各自的封地便是。三江乃是六弟的封地，虽然今年遭遇了虫灾，但绝非苦寒之地，在我大齐也算的上物产丰饶。”李禹恒摸出袖袋里的那只火镰，摸了摸上面的凹凸不平的花纹。
“二哥，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天真呢。太子为何会趁父皇缠绵病榻之际，夺了长公主驸马的兵权，不就是防了你一手么？”淮王站起身来，眼神幽怨地望着屋外的雪，道：
“成王败寇，六弟我认了。太子能荣登大宝，不过是因为他是父皇第一个儿子罢了。还有你，李禹恒，什么天纵奇才，不就是因为你娘是驰骋草原的蓝朵公主么？你们血统高贵，可我呢，我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罢了，我进宫见个娘亲还得经过父皇同意，还有太后，动不动百般折辱我的母妃，她和那个皇后又高贵到哪里去？”
淮王披上了淮王妃让人送来的氅衣，向两侧的侍卫们做了一个杀的手势，便失魂落魄地往院子里走去。
“当啷”一声，侍卫们纷纷拔出佩在腰间的刀刃，不约而同的砍向坐着品茶的李禹恒，李析和冯盼儿双刃合一，与侍卫们厮杀了起来，烛火忽明忽灭，李禹恒坐在那里巍然不动。
淮王妃从雪地里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哭着喊道：
“殿下，殿下，刚刚府医给臣妾把过了脉，臣妾已怀有殿下的骨肉，殿下哪怕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停下来好不好？”
“孩子？”淮王转过身来神情恍惚，喃喃道：“骨肉？”
淮王妃拉着他的袖子点点头，哽咽着声音道：“两个多月了，殿下，住手吧！”
“丫鬟端去的那碗红枣莲子羹，王妃，你……你喝了么？”淮王嘴唇哆嗦道。
淮王妃咬着唇，望着他点了点头。
“来人，来人！进宫叫太医，进宫叫太医啊！”淮王鬼哭狼嗥地喊道，“快来人啊！”
淮王妃靠在他的怀里软了下去，雪地里瞬间红了一大片，她嘴角黑血流出，四肢再也提不起来力气，但还是伸出一只手，碰了碰淮王苍白的面孔，凄惨地笑了一下，道：“殿下，臣妾有点冷，可否抱紧点？”
淮王抱紧了他的王妃，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间，企图挽留怀中人的余温，雪花很快落了他一身。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一把腥红色的药丸，一口全吞了下去。
夏秋辰提着那把新刃赶来的时候，淮王府的议事厅内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侍卫的尸体，东方已经泛白，雪花却依然飘着，淮王抱着他的王妃像是一尊冰雕在院子里纹丝不动。
孙治安爬了过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主子！”又老泪纵横地叩了三个头，就再也没有从雪地里爬起来过。
“望啸！”夏秋辰轻声叫了一声。
李禹恒闻声抬起头，幽幽地看着这个人走近，拉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淳安长公主府一切安好。”夏秋辰摸了一下李禹恒掌中的茧子，待他站起身来，便紧紧抱住了他，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独特的狂浪的气息，道：“我陪你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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