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势均力敌

常笑笑一遍遍叮嘱她一定要主动出击，“在互联网通讯时代所有少年少女的所有的暧昧都要先从社交媒体和聊天开始”。可林沉音思来想去都没有主动联系的理由。

        “叮咚哒”，手机短信的和弦铃声。她在添加好友页面犹豫的时候，收到同伴在小组作业群聊里发的讨论消息。

        这刚好解了她燃眉之急。林沉音想，还是尊重他的习惯吧，编辑了一条英文短信给他，说是怕自己英文不够地道要再跟他讨论一下剧本。

        时间一分一秒。

        可能没有看手机吧。

        可不太合理呀，怎么会一直不看手机呢？

        是没有信号吗？那会有网络吗？

        发了短信了，再发一遍微信会不会不太好。要是看见了想回一定会回的。

        凌晨两点了，这么晚今天应该不会回复了。

        第二天醒过来就是感恩节了，几个中国留学生住在一起，没有过节的习惯。当地人喜欢感恩节假期出门旅行，小城里也比平日更空旷。

        清晨淋了一阵秋雨，本来就是灰色商务风的客厅借着天色更冷清了些。叫人心情跟着闷闷的潮湿起来。

        唐潇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林沉音杵在餐厅发呆，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早醒了，还是没睡啊！”

        “啊？”林沉音突然回过神来。

        常笑笑牙都没刷完，从洗手间探出一个脑袋，就着满嘴泡沫喊道：“潇，今天你出门以后可千万别给林沉音发短信啊，她在等弟弟的回信，小心她听到提示音结果发现是你发的把你拉黑！”

        林沉音听了居然没什么反应，眼睛里没什么神气，起身收拾餐盘。

        她回到房里，歪在床上翻看他的facebook主页，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昨晚休息得不好，这时候昏昏睡过去了。

        一觉睡到中午，她恍然醒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抓枕边的手机。

        “yes,surewhat’syourquestionandyoucouldtelleseifyouneedsorryididn’treplyassooncuzi’minnorwayforthanksgiving”

        1小时34分钟前，这条短信就乖乖躺在收信箱里了。

        “终于回消息了，搞得我心慌意乱，还以为自己哪儿招人嫌了。”林沉音松了一口气，不禁笑自己荒唐。

        她把问题细细地讲了一遍，来回读了三遍确认措辞，才发出去。

        又不回复吗？

        是自己回复得太晚，他还没看到吧。他说了去找挪威的爷爷奶奶度假，那也可能是倒时差什么的。其实还好自己不是立刻回复的，不然自己的在乎就□□裸暴露在他面前，连不再回消息的理由都没法替他找到了。

        电脑开了半天一个单词也没有写，摆出一摞打印的文献资料一行也读不进。

        反复打开手机确认，没有开启勿扰模式，提示音量调到了最大，电话没有欠费，短信也没有发错人。

        林沉音等得心焦，突然想起很久没翻开的日记本。

        还好带来了。

        他们只见过两面而已，回忆少得很，几乎每一秒都能让人细细寻味。她在脑海里重映那些微小的甜蜜和幸福，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就像在搜寻什么证据一样，一条线索也不肯放过。

        那一晚，我随口说了一句“iamnotfamiliarwithgoogle”，anthony又低下头找了很多关于谷歌的网址发过来。回家的时候，我在公交车上接连听到十几条短信消息提醒，混着窗外的夜色，那是第一次在异国他乡觉得，很踏实。

        随口问了一句“areyoufroa”，想不到他就开始自报家门，说自己之前在洛杉矶出生，跟着父母在香港长大，也刚来美国两年（有天之骄子那意思了）。

        短信即便回得很晚，但也一点都不敷衍，连自己在哪里都一并告知。至少在我们的文化里，这是超出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或者说交代吧。

        想不到第一次见面我跟其他女孩聊天的话他都听到了，还记住了自己是国内的交换生。

        虽然他普通话比我的英文讲得还不好还是要坚持讲国语。

        拍视频的时候，我端了很久相机，手酸，偷偷甩了甩手。他在我背后，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的有意而为，我刚好在那一瞬间听到他喊stop。

        我在试光找构图，不小心发现他走到我的镜头里，我悄悄录下一段，一切都像雨季的秋风一样，无声无息、自然而然。

        我要出门拍远景的时候，他跟着跑出来，帮我开门，站在身后挡着夜里的风，小心保持着安全距离，悄悄看我拍的画面。不做声。

        这些细节都温柔而可爱。而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完美的海拔差，这样我抬起头看到他低头听我讲话的瞬间，就很心动。

        其实很不确定。很不确定他的心意，也不确定自己的。一面觉得直觉是对的，一面担心自己当局者迷。很怕这些只是我的放大和揣测。毕竟当你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己总会不自觉地把他所有的细节放大。万一温柔只是礼貌，万一体贴只是尊重，万一动心的只有自己万一只是他的礼貌，却被想象成去往他心里的橄榄枝呢？

        他对你的好添上自己的心情，意思都像是“我喜欢你”。

        “歪，你喜欢的人是男神，况且先喜欢的是你，时间来不及的也是你。”她脑海里回响起常笑笑的话，她让她一定要主动出击。只是，在林沉音的世界里，总能有一个接一个的男孩子主动敲门。她不知道该如何主动，也不知道主动的程度要如何把握。她听了太多“不能高傲但要骄傲”的爱情鸡汤，可是没有一句告诉过她，今夜适不适合再发消息给那个人。

        两次主动联系他，即便都有看似正当的理由，可她还是反复推敲着这一次的开场白；她甚至小气地计算着每一次他发的字数和她的字数，一遍遍读着他句子罕见里的语气词……她像个斤斤计较的小朋友，可每次都沮丧地发现还是对方占了上风。

        有人说，当你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常常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所以要想方设法证明对方的在乎不必自己的少。

        她不是想赢，只是希望势均力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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