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京（二）
“啊……？”听到应笑的指责, 邢天材?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他就开始故作镇定，装傻充愣?, “因为……因为……我觉??, 我贡献?28个病例, 你贡献?26个病例，我的贡献比较大啊，相当于……相当于多做?整整10%的患者呢。论文书写一半一半, 但审稿意见回来以后，我又重新整理、计算论文数据而后修改论文内容, 就……你负责的‘数据’部分写???是比较固定的, 最主要的活儿就是整理计算那?数据，这?我?重新做?，这?一来，我书写的贡献也更大啊。当然你设计?试验流程，就是, 你出脑力, 我出体力嘛。而且，而且, 我当时问你这件??, 你同意?啊！”
“哈？？？”应笑??的要气死?，她反问, “我什么时候同意?？？？”
“就, 我说，我的贡献好像还比你的贡献更大?，你没反对啊？！还‘哈哈哈哈’笑??很开??, 我就以为你也同意呢！”
“‘哈哈哈哈’明显就是非常敷衍的意思吧？！”
邢天材目瞪口呆：“啊？我、我不知?啊！”
“你……”应笑知?他们两个纠缠不出什么来?，大踏步地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关主任好像还没走，我问一问关主任这件??情该怎么办吧！”
“关主任……”邢天材沉默一秒，而后立马追?上来。
在关主任的办?室，听完?前因后果，关主任也震惊?。
“你……你……”60??岁的关主任梳着背头，戴着眼镜，两眼瞪着邢天材，也?一?难以置信，说，“你怎么能干这种??啊？！”
邢天材则耷拉着头，非常郁闷的?子，回答说：“我??以为应笑同意?……而且，我觉??以我的贡献，共同一作并不过分……”
谁?知?这是扯淡，然而“以为应笑同意?”非常主观，应笑他们也说不出可以驳倒邢天材的话。
“你⺄?说说，”关主任气场还是??分惊人的，“你当时是怎么改掉的。”他甚至没问邢天材当时怎么没通知自己，反正肯定?是敷衍。
“就，”邢天材还是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我就……调?调作者顺序，在‘说明’里写?原因，然后又给杂志编辑发?封邮件，用关主任的假邮箱，新浪那个，再次解释我被升为共同一作的原因。我说，应医生在??国基层，邢天材增加?患者病例，又计算?新的数据，他的贡献比之前的那个该本多?一?，理应成为共同一作……编辑也没说什么啊，就认可?这个说??。关主任的发件箱里现应该还?这封邮件的。”
应笑??的要??梗?。她问：“更换作者?不需要所?作者的签名吗？”
邢天材这个时候已经非常淡定的，他摇摇头，回答：“没?啊。”
应笑也无从证实。
大多杂志更改顺序需要大家签署，或者需要大家分头回复email，不过似乎，也?杂志通讯作者确认确认就可以?，尤其这种前二改成共一的常规改动，毕竟，通讯作者通常就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他的话是最?分量的，??国这种假邮箱的“潜规则”并不普遍。丁香园里个别人也偷偷改过，没?做任何说明，最后也屁??没?。还?人?“改动攻略”，比如教其他人在proofreading的阶段悄悄改掉作者顺序，因为这个时候投稿的人对接的是出版社编辑，而不是原⺄?的编辑，前者可能发现不?，再比如用国产软件编辑本来已经不能编辑的pdf……??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当然?，别人基本是所?人统一决新顺序的，只是没?合理的缘由而已，如邢天材这般自己做决定的，应该寥寥无??。
应笑完?无??查证，邢天材是??的通过关主任的假邮箱改的，还是伪造?大家的签名，或者登陆?自己的邮箱……不过应笑觉??邢天材他还不至于这么疯狂，毕竟之前邢天材连买篇论文?不太敢，怕查出来被撸下去，除非他?恃无恐，吃定?他们科室不会闹大这件??情，但，应该还是不大可能。
应笑现在也明白?。邢天材应该一直?蠢蠢欲动又犹犹豫豫。可是自己并未多想，发完论文闲下来?，就下基层?。下基层的??个月里论文意见肯定会来，于是他就揽下修改的活儿，走一步看一步，即使不是增加病历，是改别的东??，他也还是会揽过去的。之后呢，自己通知关主任说她要开始“进村助孕”?，邢天材就赌?赌边远山区网络不好。当然?，即使没?网络问题，邢天材也大可以用假的邮箱发orship，只是那?没?现在说服力强而已。再之后呢，他飞速地更改authorship，写?一句“ irstauthors”，再用微信发上??句含含糊糊的“我的贡献更大?呢”，当作“误会应笑也同意?”的证明。他不敢与自己直说，害怕被拒绝，?偷偷摸摸、⺄?斩后奏，把??情拖进一个非常复杂的情形里。可恨自己竟然一直没察觉，直到现在进入?proofreading——一般人?不会去看假邮箱的发件箱的。不，或者说，自己何时察觉??相很可能也并不重要，因为结果……大概是一?的。
关主任明显非常非常为难，他看看应笑，又看看邢天材，再看看应笑，再看看邢天材，半晌以后终于开口，叹?口气，对应笑说：“应笑，不然……我等你评上副高、冲击正高时，给你一个好项目吧，可以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行吗？这?你申正高职称的时候会比较容易。”
应笑：“…………”
可以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好项目……？
关主任也??分生气，可他同时非常“清醒”，他劝应笑：“proof最多改一点字词，再动一遍作者顺序实在没?好的理由。改过来又改回去，??间隔?好??个月，?到?不能大改的阶段?还在动作者顺序，显??咱们生殖????尤其是我不伦不类的，一看就抢第一作者呢。可撤稿也不行。现在已经进入proofreading?，页数安排好?，排版也做完?，这个时候咱们撤稿……不大好。我们没?好的理由。现在撤稿，可能影响咱们科室以后的论文投稿，甚至影响云京三院以后的论文投稿。再说，邢天材是共一……也不算说不过去。”
应笑再次：“…………”
她听懂?。
是啊，当然是这??。
那跟编辑说实话？不行的。杂志编辑只会觉??“你们科室怎么回??”。而且，很明显，虽然是“潜规则”，但邢天材用通讯作者的邮箱搞这种??情，关谨行这通讯作者是?很大责任的。他不可能老实承认他并没?好好承担通讯作者的义务。这杂志是他们领域影响因子比较高的，对??国、对云京三院也比较友好，是最容易发好论文的地方?，??罪不??。关主任完?不想为一个应笑多生??端，让杂志觉??“云京三院生殖????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留下不好的印象。
??实上，很多杂志?已经被??国这个“作者顺序”给搞烦?，应笑他们经常听说谁谁谁进黑名单?。大家讲人情，很多??情非常圆滑，比如导师为?学生可以毕业，??自己是一作的paper给学生，再或者，导师眼见学生要发高质量的文章?，就要求当第一作者或者共同第一作者，自己升职称，再比如，某人的paper被接受?，他就非常够意思地挂上??个好哥们儿，帮助人家毕业，再再比如，??人在学界大牛完?不知?的情况下把他列入到作者里面，因为这?容易被接收，而后到?最后阶段再去掉大牛名字，再再再比如……??杂志非常生气。当然，因为杂志可能生气，这??年，这种现象好?很多，每一次动作者顺序大家??充分的理由。
“再说……”关主任又?，“传说??的黑名单也不知???的假的。如果撤完就不好发?，不如不撤。”
传说??，这?杂志?一个共享黑名单。虽说合同上面?规定?作者随时?能撤稿，交1000-1500的外审费用就可以?，可常常?人发帖说自己撤稿后再投稿却被所?sci??拒?。
如果不能发，那还不如半个一作呢。
可如果不说实话，也实在没什么别的撤稿理由。
数据不对？更完蛋——你写出来一篇论文，结果数据?不正确？你玩儿呢？项目负责人是怎么当的？我差点就发出去?！
主任更要进黑名单?。
所以，为?自己以及科室以后还在这本杂志上发论文，关主任必然是想要大??化小小??化?的，息??宁人。
这是为?所?的人，关主任也没?选择。虽然，他肯定也相当生气。
“我，我错?。”邢天材立即打蛇随棍上，央求应笑?：“应笑，应医生，大好人应医生，要不，就这?吧？我……我是??的没?论文。我马上就40岁?，还是一个主治医师。我老婆嫌我没?用，逢年过节七姑六婆问我?觉??抬不起头来。应医生，你的论文那么多，我那天听关主任说你还?篇ai医疗的……你，你就给我一半吧，行吗，我错?，以后绝对不会误会?，我这一次想错?。我发誓。”
应笑深深吸?口气。
ai医疗那篇论文结果现在还没出来，能不能发?不一定呢。
她如今跟邢天材一?，虽然可以申请副高，然而论文只?一篇半。也不知?竞争力还够不够?。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关主任想息??宁人，也答应给自己一个顶好顶好的项目?。
皆大欢喜，呵呵。
想到这里，应笑?身?很无力，她耷拉着两边肩膀，?：“……那就这?吧。”
说完转过身子走向门口。
关主任则深深叹气，??应笑送到门口，而后伸手拍拍她后背，当作安慰。末?，才说：“我单独跟他聊一聊。我会批评邢天材的，然后，我再想想究竟能给他一个什么惩罚。但……这件??情不要闹大?，咱们科室脸上无光。”
“……我知?的。”
关主任为他自己与整个科室后续考虑，没闹大这件??情，但，“关主任叫应笑医生打碎牙齿喝着血吞”也同?是不光彩的，他同?不想别人知?，尤其是冯延己、叶默等等手下的人。会动摇威信。
虽然他的考量没?问题。
…………
出来后，应笑知?穆济生忙，于是发微信给萧七七，问：【七七，你现在在医院吗？】
【笑笑，】没想到，萧七七也一改往日活泼，?，【我还在，我想跟你说说话。】
应笑立即回：【好的。】
感觉七七不大对劲，应笑没提论文的??。她与七七一起坐在门诊楼最上层已没什么人的走廊里，问萧七七：“怎么?？”
“笑笑，”萧七七的两手托腮，?，“我不想当医生?。”
“啊？！”应笑??是吓?一跳！！
“我又分手?。”前?日子还兴高采烈然可是如今却情绪低落的萧七七?，“他一直说自己很宅，不在乎我比较忙。可是啊，他终究也受不??。你知?吧，我们科室去年一年一共生下三万个孩子！忙死?！我上班时没时间回他发来的任何东??，经常一个晚上七八台手术！是，他是宅，不爱出门，但是啊，他发来的新闻、笑话、萌宠等等也??不到任何回音，他也还是不高兴的。呵呵。要么是一白天没回音，要到6点下班以后，要么是一晚上没回音，要到第二天、甚至是第二天晚上！谁受???啊。我们科室的怀孕以后，我一周期就休息一天，还是周五。周一半天是下夜班。根本没?周六周日能看电影或去?园。他觉??我不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早七点半开始上班，周二周六下班以后还经常??补病历或者写论文，周三直接上到晚上12点，周四周日两个夜班，等于?天，周五周一也??搭进去，周六周日完?没?。”
“七七……”
“分手本来??情很差，今天一天居然还被好??个患者指着鼻子骂……呵呵?。一个女的非要今天下午5点生孩子，说是‘吉日’‘吉时’，我不同意，还搞出来医疗纠纷?。另外一个顺转剖的，本来看着好好儿的，但是孕妇??骨盆窄，难产?，孩子卡在??骨盆那儿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紧急剖，结果呢，又骂我们一开始没?同意剖宫产……他们骂的可太难听?，最后我说，‘我并没?任何过错，你这?子的话，没人敢当医生?’，可他们说，‘??国医生水平不行就是因为骂??少?’，我气??头?晕?，呵呵。”
应笑叹?一口气。
她知?，骨盆分骨盆入口、骨盆出口，骨盆??间，但现在的技术无??测量骨盆??间，只能测量入口、出口，可每个人?不一?，入口、出口??ok可??间部分非常窄的，也不是没?，于是孩子出不来，这个情况比较危险，可医生根本无??预知。
“我不懂，”萧七七丧?，“我图什么呢？我放弃男友放弃爱情、放弃好多，到头来天天被骂，一天??回的。我受虐狂吗？对?，还负能量！今天下午还?一个产妇发生大出血，大人进?icu，孩子进?nicu，可我刚才跟患者家属解释二人的情况时，那对?婆根本不管儿媳妇的身体如何，只关??孩子！我说，icu的探视时间是……他们就一直问，呢？还?一个婆婆，儿媳妇刚生完孩子，她就一直骂一直骂，?奶没奶的。”
“七七？”
“我妈又打电话来?。”萧七七的声音渐小，“她就希望我回老家，去大学工作，我舅舅是cc大学图书馆的代理馆长嘛。cc没?医学院，但我可以做行政工作。我还可以去小投行，我小叔叔管着一个国企下面的小投行，他们需要医疗背景的人才。他们不累。而且，你知?的，我们家?三??套房嘛。”
应笑：“我当然知?啦！”
萧七七家?30套房，萧七七的爸爸妈妈总想让她回去老家，可云京三院的妇产科在???国排名前??，萧七七一直没答应。爸妈为叫七七回去，完?不给经济支援，七七只能自力更生。
可是三年分?五个男友，萧七七也受不??，尤其这个男生曾信誓旦旦地表达过“无所谓”。
分手，加上连续??起医患纠纷，让萧七七丧掉极点，她说：“收入不高、压力巨大，没?任何个人时间，一个晚上七八台手术，饭?吃不上，生理??理?时刻紧绷着，然后呢，还总被指责甚至谩骂，偶尔还?生命危险……！我图什么？30套房子不香吗？朝九晚五轻轻松松不香吗？笑笑，我??觉??没意思?，你知?的，我们科室还?不少乱七八糟的??儿，人际关系什么的。”
“……嗯。”想到邢天材，应笑??里也闷闷的。
过???秒，应笑说：“七七，你再好好想一想吧，我觉??。”
“?什么可想的……而且啊——”
这时微信“叮”地一声。
应笑拿出手机看?看，是穆济生。
穆济生：【这边一直走不开。改成明天吧，好吗？明天应该没问题?。】
应笑要陪萧七七，同?也不可能跑去约会，而且因为自己的??还?七七的??，应笑一边担??自己升职，一边担??闺蜜离开，也??没?什么??情感受穆济生的节目，况且她也不想从今往后每一年?纪念今天，?回?句：【好。正好七七也遇到?一???情，我在陪着她……那明天见。】
穆济生立刻回复：【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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