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智力障碍（二）
送走林春一大家人, 应笑竟然有些疲惫。
结婚生子……?于林春是最好的吗？
不过，还??等应笑细想呢，她就听??走廊??面乒乒乓乓一阵声响，一大群基层医护呼啦啦地飞奔过去！！！
“？？？”应笑急忙走了出去, 问, “怎么了怎么了？”
“生了！哎！”一个内科的医生说, “上午那个25周5?胎膜早破来保胎的，急产了！应医生，?也懂妇产, 赶紧一起去??吧！”
“我?……就生了……”应笑也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跟着那一大群呼啦啦地跑了起来。
产房外面已经围了十几号人, 应笑也不管素质不素质的了, “借过借过”地挤进去，趴窗子上往??面?。
产妇在哭。可她努力地压抑着，双手捂着自己的嘴，胸膛起伏，鼻孔张着, 一抽一抽的。
穆济生将宝宝放在屋子一角的台子上——这家医院甚至??有新生儿的辐射台。
他依然是全场焦点。穆济生这个人即使不说??也总是焦点, 何况现在他的确正在承担最重要的一个角色——早产儿的抢救者，??有人的指挥者。
基层医院产房隔音可以说是非常不好, 应笑听??穆济生问：“救护车还有多久？”
另一人答：“40分钟！”
穆济生点点头, 捏开孩子两片嘴唇，望望??边。
应笑并未听??那个孩子的哭声, 而且, 由她的角度望过去，孩子全身是青紫的，洁白的产房地上也有墨绿粘稠的羊水。
也懂妇产的应笑知道, 这个孩子吸入羊水并且发生严重窒息了——它在妈妈的子宫??呼吸还有排便了。正常胎儿并不会在子宫内呼吸与排便，羊水也是浅颜色的，除非有了意外状况。新生儿吸入羊水是很危险的状况，婴儿?果气管堵塞，抢救时间可能只有非常短的几分钟。
云京三院的产房??一直是有负压吸引器的，产科医生也都知道新生儿用8号管子，闭合负压不超过100mmhg……可现在的镇卫生院并未安置太多设备。
……怎么办？
应笑???穆济生高高大大的背弓下去，以口封住口，竟用他自己的嘴巴去吸羊水和胎粪！
羊水的很大一部分是胎儿尿液，此时混着胎粪，那些东西粘粘稠稠、非常恶心，穆济生吸出一口，头转到一边，吐到白色的瓷砖上，再吸出一口，再吐到一边的地上。
其他的人也?呆了。
吸了几大口，小婴儿的呼吸道似乎终于是畅通了。穆济生又?着嘴??，用洗耳球吸了两下，彻彻底底地清理干净。
然而婴儿还是??哭，心跳小于60次/分钟。婴儿心率与成人不同，活动时应该是120-140/分钟，小于60次/分钟已经相当低了。
穆济生开始做胸外按压与人工呼吸，新生儿的心律低于60次／分钟就可以做。婴儿的cpr与成人不同，医生是用两根手指“卡嗒卡嗒”地按压的。他抬起婴儿下颌，吹两口气，按压30次婴儿心脏，再吹两口气，循环往复。
一边按，穆济生一边说：“肾上腺素，0.2毫升，1:10000稀释，静脉注射。”
“嗯……”基层医院的护士??太??过这个架势，道，“血管太细了。”
穆济生轻瞥她一眼：“脐静脉。3.5f的置管，回血2到4厘米就可以了。”他一边说??，竟然还可以一边默默地数胸外按压的次数。
护士：“哦哦哦哦！”
镇医生的儿科医生问：“要用一点阿托品吗？”
穆济生摇头。
用阿托品是历史了。?于新生儿的窒息，aap（美国儿科学会）和aha（美国心脏协会）已经不推荐阿托品了，除非有反复吸引和气管插管后迷走??经兴奋导致的长时间心动过缓。可镇卫生院的儿科医生却并不知道。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婴儿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好，逐渐正常。
穆济生又问：“救护车还有多久？”
“三十分钟！”
穆济生又点点头，而后继续人工呼吸。他说：“有保温箱吗？”早产儿?自身体温的控制是非常差的，可能会有严重后果。
“??有……”
早产儿的保温箱是非常昂贵的，镇卫生院不大可能有这样的医疗设备。
“那，”穆济生又点点头，说：“保鲜膜。”
护士：“啊？什么？”
应笑有点?不下去，她飞速地跑进医院不远处的休息室，一把抓起微波炉上的保鲜膜，又跑回产房，推?进屋，将她手??的保鲜膜给穆济生。
屋内气味非常难闻。满地的羊水和胎粪。
穆济生转头瞥瞥来当帮手的应笑，??说??，只接过了保鲜膜，干脆利落地缠在了小婴儿的全身上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应笑告诉一边的人：“保鲜膜能减少散热、保持体温。”
“哦哦……”
穆济生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将带着体温的白大褂紧紧裹在婴儿身上。
接着，穆济生改用简易呼吸器，一边辅助婴儿呼吸一边处理新的东西。比?给予肺表面活性物质，他说，用药30分钟后呼吸参数最为稳定，??适合转运，他已经算过了时间。还有……
总??，他一直在忙忙碌碌。
应笑给他当帮手。很奇怪，应笑明明并不是新生儿科的医护，可她总能瞬间明白穆济生的意思，两个人珠联璧合的。
期间医院护士拿来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个纸杯，说：“呃，穆医生，?要不要漱漱口啊？羊水……啊，应该味道不好。”当时穆济生也接了过来，淡淡地道了声谢，背过身去漱了漱口，又吐在纸杯??。
最后终于救护车来了，小婴儿可以转院了。
穆济生与救护车的医疗人员一起走了，同行的还有孩子的父亲。
…………
应笑不敢打扰?方，一边想，一边等，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穆济生才回到医院来。
生殖那边??有患者，应笑作为妇产帮手正在处理妈妈的事。生完孩子后，胎膜早破的妈妈总觉??自己流血太多，于是应笑去?一眼，结果发现是正常的。
“恭喜，”离开前应笑说：“听说宝宝状况很好。呼呼呼地睡觉呢，很可爱。”
“?。”那个妈妈不住地叹：“我??公打电??来说……三甲医院新生儿科的大夫们一直说，幸亏下基层的医生每一步都处置??当，太厉害了，?果??有他，我们……我们是一定会失去我们的宝宝的。”
“嗯，”应笑自己都??意识到她的表情有多温柔，她说，“是啊，他一直是最厉害的。?们遇??他……很幸运。我也是。”聪明、强大、自律、成熟，却带着些悬壶济世的?真，应笑觉??自己好像完全??有抵抗力。
应笑那?刚刚听说当?穆济生是全省状元，结果呢，他并??选金融、经济、工商管理，也??有选计算机等等，反而学医，??有的人惊掉下巴。
“而且，”产妇又说，“他还用嘴……还用嘴……”
“嗯，”应笑依然带着笑意，“他不会在意的，?也不要在意啦。”
产妇点点头：“谢谢。”
“行啦，”最后，应笑道，“好好休息。明?应该就能出院了，可以去?宝宝了。”
“谢谢医生。”
“不客气。”
出来以后，应笑立即蹬蹬地到穆济生的儿科去了。
儿科医生不在，穆济生在桌子前面撑着下颌，?一本??。
“穆医生！”应笑走跑过去，道，“孩子似乎状况不错？”
“嗯。”穆济生站起来，走过桌子后，臀轻轻地靠着桌子，两手反??把着桌沿儿，回答应笑，“很稳定。25周5?，1020克，依妇幼的医疗水准应该??有多大问题。”
“好的好的。我刚刚从产妇那回来，她??公说幸亏了?每一步都非常果断，要不然就了。”
穆济生只轻笑了声儿。
半刻??后他才道：“来??前，我曾问过这有??有发热毯和吸痰器，他们说有。结果全不能用。发热毯的电源坏了，我刚刚才订了新的。”
“啊……”
应笑像只小猫似的，嗅了嗅穆济生的唇，问：“穆医生，羊水儿……好喝吗？”废??，那当时是恶心巴拉的。
穆济生回想了下，说：“……味道怪怪的。”现在当然是??味道了。
“哈哈哈哈，”应笑道，“?肯定是第一次尝，但萧七七同志已经尝过两三次了。孕妇有时产程超快，七七一坐下，羊水就喷她一头一脸！！！她有回把手机放在白大褂的兜儿??，结果手机被泡关机了，她当时的男朋友打她电??打不通，跟她分手了！??为那?男方父母正好到云京出差！不过七七说，她们医生还是好的，助产士??惨。她们科室的助产士全都喝过，无一例外。”
穆济生挑挑眉，道：“我并??有被安慰到。”
“那怎么办？要不然……”应笑说，“?果真觉??嘴巴臭了……”
应笑说着，两手把着穆济生的胳膊肘，倾过身子，压上去，??穆济生的两片唇轻轻地吹了口气，而后隔着几厘米，仰头望着?方的脸，问：“这样，好点了吗？”她肺??的温热气息扑在?方薄薄的嘴唇上。
这就好比儿科医生告诉生病的小朋友“吃过药后再吃颗糖就不苦了”。总??，用其他的东西中和一下。
穆济生还??说??呢，应笑就突然又低下头，捂住脸，觉??自己干了一件巨崩人设的事。
其实，她本来想亲一下的。
“应……”穆济生俯下身子，在应笑的耳朵边说，“谢谢。似乎好了。”
“……”应笑手在手掌??面，闷着道，“那就好。”
说完，转身跑了。
她实在是有些无法面?穆济生的眼睛了。
应笑走后，穆济生抬起右手，轻轻拢住自己的唇，回想刚才的那一幕，低低地笑了一声儿。
…………
一个下午已经过去，应笑拿着林春夫妻填写过的调查表格，呆呆的。
他们俩是xx村的人。村子不大，她要过去打听打听林春父母家的地址是肯定能打听到的。
去不去呢？
应笑想：那个女孩难道必须一辈子都带着伤吗？林春父母知不知道林春丈夫在打女儿呢？
不确认一下，应笑总归放心不下。
应笑希望自己先掌握相关法条以及案例，再跟林春爸妈详谈，于是她查阅资料、咨询律师，忙活了整整一?，最后发现林春父母?果后悔，现在有两条路走。
第一条路是撤销结婚。撤销结婚是需要林春父母出面的，也就是监护人与利害关系人。
根据《民法典》，?于不能辨认或不能完全辨认自己行为的成?人，其利害关系人或者有关组织可以??人民法院申请认定该成?人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有关组织包括居委会、村委会、学校、妇联、残联、民政部分等等。
?果林春智力鉴定的结果是25以下，她就可以被判定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了。
二是离婚。不过?果要离婚，程序上要先变??掉监护人。根据《民法典》第二十八条，无民事行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成?人，由下列有监护能力的人按顺序担任监护人：（一）配偶；（二）父母、子女；（三）其他近亲属；（四）其他愿意担任监护人的个人或者组织，但是须经被监护人住??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同意。
也就是说，现在林春的监护人是她丈夫，不是她父母。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父母?果要以法定代理人的身份代理提起离婚诉讼，必须经过法定程序，先变??监护人。父母取??监护权后，才能代理提起诉讼，然而过程也比较难。不过呢，也有一些时候，??为是离婚案件，法官也会直接允许女方父母提出诉讼。
这参考了《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若干问题的意??》第一百四十八条：“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离婚案件，由其法定代理人进行诉讼”与《民法典》第36条：监护人有下列情形??一的，人民法院根据有关个人或者组织的申请，撤销其监护人资格……（一）实施严重损害被监护人身心健康的行为；（二）……”虐待应该可以算的。
应笑觉??，林春结婚的流程大概率是不复杂的。她问过了律师朋友，很多时候，民政部?工作人员发现不了女方异常，就给办了。
哎……
应笑起身，又走到了镇医院的儿科，问穆济生：“穆医生，?可以陪我去一趟xx村吗？我路上再跟?详细说这件事的前??后果。”
穆济生也站起来，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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