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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二章 女子(两章合一)


  珍珠拿着笔,正在写字,一笔一划,用力而工整。

  周扫尘拔着脖子看了一眼:“写这个干嘛,不怕被人看了泄露消息?”

  珍珠没有吭声,认真写完,逐字逐列看了一遍,  然后拿到烛火前烧成灰烬。

  “王妃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一遍可以加深印像,避免时间长了会掉一些细节。”

  “哼”,周扫尘冷哼一声,“我从未见过王妃写字。”

  “王妃的书法自成一派,担心被人偷师,所以不在人前显示。”珍珠去落在桌上的灰烬仔细收好,倒进花盆里。

  周扫尘懒得理他,  推开窗子,这是她的房间,放眼望去,是时丰县唯一有名字的街道,时丰大街,通俗好记。

  “吴家的崽子还挺敬业,这么晚了,还在盯梢呢。”

  周扫尘冲着街边某处的小小黑影招了招手,担心人家看不清楚,把烛台端过来照着自己的脸。

  “姐,小心点,别烧到头发。”珍珠好心提醒。

  周扫尘冲着那人吡吡牙,  那人落荒而去,  她才关上窗子,重又坐回来,  对珍珠说道:“天晚了,  滚回你自己屋里。”

  珍珠嘿嘿一笑:“姐,  今晚那姓吴的也该动手了,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你忍心让我滚回去?”

  他把他的行李也拿过来了,什么男女有别,哪有命重要,离开时丰之前,他都会赖在周扫尘身上。

  周扫尘翻翻眼皮,踢了一脚地上的行李,骂道:“你除了多长了几个心眼,还有啥用处?就这还想觊觎吕英儿,做梦去吧。”

  珍珠脸色一变:“姐,我这辈子就做过这一回梦,你别打击我了,让我把梦做完不行吗?”

  周扫尘又哼了一声,闭目养神。

  珍珠把椅子往周扫尘身边挪了挪,离女杀神越近,他便越踏实。

  约末着又过了一个时尘,珍珠已经睡着了,张着嘴,口水顺着脖子流进领口。

  周扫尘看着辣眼,  睿亲王那般丰神隽秀的人,  身边的人怎么就没有像样的?

  周扫尘用鞋尖踢了踢珍珠的腿,珍珠倒是警醒,立刻睁开眼睛,周扫尘冲他使个眼色,挥出一掌,灭了烛火。

  短暂的寂静之后,屋里响起乒乓之声,接着便是两声闷哼,待到烛火再次燃起时,一切已经归于平静。

  周扫尘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问道:“下一步做什么?”

  珍珠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奶奶的,早知道这两人这么没用,他就应该挺身而出,这下好了,让周扫尘看了笑话。

  “让姓吴的出城,总不能让他死在城里。”

  王妃说了,不能让地方官惹麻烦,这是人情,也是把柄,能用金钱和武力解决的事,全都不是大事,既然不是大事,又欠人情又留把柄,那就是蠢。

  珍珠早就看出来了,王妃这辈子,能够容忍的蠢人,只有周大姑娘一个,他珍珠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所以,他只能做一颗聪明的珍珠。

  自从挨了揍又被人在大腿上刻字之后,吴员外便有了心理阴影,哪怕是看到最心爱的娇姨娘,他也还是软趴趴的,因此,这些日子,他都是一个人睡,丫鬟也换成了小厮,免得他看着闹心。

  尽管如此,只要闭上眼睛,那日的一幕便会浮现在脑海里,如同阴霾,挥之不去。

  “老爷,老爷,出事了!”

  吴员外猛的睁开眼睛,霍的一下坐起身来,用力过猛,大腿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吴员外顾不上这些,问道:“什么事?”

  今夜,他让莫先生派人去了客栈!

  “大门口,大门口,有两个人被扔在了大门口。”小厮神情慌张,刚刚有人敲门,门子打开门,便看到扔在门口的两个血人。

  “那两个人死了?”吴员外沉声问道。

  “没,没死,还有气。”小厮忙道。

  “扶我出去,我要亲眼看看。”吴员外咬牙切齿,他们派出去的是两个人,那客栈里的也是两个人,但既然被扔到了府门前,那这两个肯定不会是客栈里的,而是他的人。

  这是他让莫先生花大价钱雇来的杀手,毕竟,客栈里的那两个人不知来历,他不敢贸然动用自己的人。

  莫先生已经先他一步查看了那两人的伤势,全身是伤,但是细看之下,却没有一处是致命的。

  两个人嘴里都被塞了破布,莫先生把破布拿出来,两人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动手的是那个女的,着实厉害,不知是江湖上哪号人物,男的似是没有武功,当时他藏到桌子下面。那两人似是正准备离开,行李都收拾好了。”

  “他们做了这么多事,还想活着离开时丰?”吴员外咬牙切齿。

  莫先生也是这样想的,这两人来历成迷,初时他怀疑这是定国公派来的人,细思之下却又不像。

  这两人行事透着邪气,既然能出手便要了杜老爷夫妻的性命,可却又做出在吴员外腿上刻字的荒唐事,莫非在他们看来,对付杜老爷夫妻才是正事,而吴员外和田珍珍,只是恶作剧?

  原本莫先生想就此收手,这两人十有八九是杜老爷的仇人,他们是冲着杜老爷来的,只因吴员外与杜老爷合伙做生意,才被一起收拾了,且,与杜老爷夫妻相比,吴员外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而已。

  至于田珍珍被休,郭老太太病故,颜昭石丁忧,前者也是被杜老爷连累的倒霉蛋,后面的两个人则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这两个人即使是从京城来的,也与定国公府无关。

  莫先生之所以最初怀疑的是定国公府,而非睿王府,则是因为他觉得睿王妃嫁,又是刚刚过门不久,即使知道自已的继母荒淫,她也不敢出手,这种事,她只能瞒着,免得被京城中人知晓,影响到她的名声。

  而定国公府却不同,睿王妃虽是继女,但却也是定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睿王妃不敢出手,定国公府却不会,即使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能让睿王妃的名声有损,所以如果吴员外和田珍珍出事,最有可能动手的,便是定国公府。

  杜老爷和杨娘子的死讯传来,莫先生便去查了,可是除了查到田珍珍做月子时,杨娘子和很多商户娘子一样,曾经登门道贺以外,杜家和颜家便再无交集。

  而那次登门,杨娘子也只送了一篮鸡蛋而已。

  因此,莫先生才确定,这一男一女的目标只是杜家。

  现在,他从两名杀手的口中再次坐实了自己的猜测,杜老爷夫妇死了,这两人便准备离开时丰县了。

  可是吴员外不答应,他不能白被揍,他的大腿上不能白白被人刻字,且,若是这两人就这么走了,他怕是这辈子也别想报仇了。

  “现在城门关了,他们不能出城,你马上派人,到城门口守着,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时丰,老子这伤不能白受,一定要让他们拿命来还!”

  吴员外气极败坏,莫先生直皱眉,他指指地上的两个人,道:“老爷,这会儿再去雇人怕是来不及了。”

  吴员外大怒:“花钱雇来的也是废物,还不如咱们自己的人,去,把咱们留在城里的人全都叫过来!”

  莫先生眉头动了动,吴员外是要鱼死网破吗?

  “老爷,这两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见好就收吧。”

  “去你妈的见好就收,刀子没有割在你腿上,少废话,快去!”

  吴员外对莫先生素来敬重,现在爆了粗口,眼见是真的急了。

  莫先生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院子,叫了一名心腹过来,让他把住在口子巷的人全都叫过来。

  口子巷离吴府不远,那里住了五十多人,都是吴员外豢养的青壮,这些人平素里不出来,但凡生意有搞不定的事,这些人便会过去,将人打个半死。

  片刻之后,这五十多人便在吴府聚集了,吴员外被人搀扶着,站到台阶上,看着被火把映红的年轻面孔,吴员外大吼:“一颗人头三百两!”

  一颗人头三百两,两颗就是六百两。

  在时丰这个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六百两银子,足够一家十几口吃喝不愁一辈子。

  这五十多人谁也没有见过那两个人,见过那两人的现在还躺在院子里,无奈之下,莫先生只好派人去把酒楼的伙计叫了过来,那伙计是见过这二人的。

  五十多人浩浩荡荡出了吴府,莫先生亲自指挥,一队去了客栈,另一队则埋伏在去城门口的必经之路。

  吴府终于恢复了平静,吴家的少爷和小姐们全都没有出来,这些日子,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父亲受伤,脾气乖张火爆,母亲一反常态,状如疯妇,每日虐打姨娘和通房,父亲却不闻不问,庶子庶女们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嫡子嫡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生怕母亲真的疯了,父亲会将母亲扫地出门。

  今天晚上,他们躲在各自的房中,听着家里的动静,越发害怕。

  直到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吴二小姐才大着胆子去了母亲的院子。

  吴太太目光呆滞,看到女儿来了,她冲上来将女儿紧紧抱住。

  “你爹他疯了,他被那个女人蛊惑,真的以为自己要做皇亲国戚了,他疯了!”

  吴二小姐一怔,问道:“娘,您说的是田氏吗?”

  吴二小姐待字闺中,可是街上的传闻她也听到一些,再加上母亲独自哭骂的那些话,她大致是明白了,父亲之所以会被捉奸,是因为那个被颜大人休弃的田氏。

  “她?她算个屁!”吴太太越想越怕,她拉住女儿的手,急急地说道,“娘想好了,让你提前出嫁,你嫁出去,就和吴家没有关系了,再大的祸事,也不会牵连到你。”

  吴二小姐早就订亲了,未婚夫是府城的一名秀才,虽然家境比不上吴家,可却是实打实的读书人,日后有望科举入仕,母亲托了人,好不容易才给她订下这门亲事。

  婚期临近,就在三个月后,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想要提前,并不是不可能。

  “可是,娘为何要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府城离时丰那么远,女儿嫁去以后,怕是一年到头也不能回来一趟。”

  “不能回来就不要回来,这个家,你离得越远越好”,吴太太想了想,狠了狠心,说道,“你爹自从上次从府城回来之后,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要去勾搭那个姓田的小妖精,那个女人没安好心,我劝过你爹,他却说我头发长见识短。”

  从府城回来?

  吴二小姐想起来了,父亲要到府城办事,刚好也要和她的未来夫家确定婚期,便带着娘一起去了。

  好像就是从那次回来之后,家里便有了变化。

  “您说的那个女人,是田氏吗?”吴二小姐试探地问道。

  “当然不是,姓田的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肚子而已”,虽然只是个肚子,可是吴太太依然咬牙切齿,恨不能把田珍珍扒皮抽筋,“那次从府城回来的路上,在路边馆子里落脚打尖的时候,有几个人也在那里,他们的马车坏了,一时半刻修不好,你爹见他们说的是官话,且谈吐不俗,便和他们搭讪,说着说着,那几个人的女主子便过来了。

  你知道你爹,那就是个见到女人便走不动的,偏那女子,穿著打扮与众不同倒也罢了,偏偏还戴着面纱,京城的大户女子才会戴面纱,咱们时丰县就没有戴那个的,你爹立刻就像是狗见了骨头,唉,算了,我懒得说了。

  后来,他和那女子一见如故,还把我们的马车让给了那女子,害得我们在半路上多待了两天,才让人重新买到马车回来。

  我以为这件事便过去了,早就抛到脑后,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左右,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正是那女子手下的一名管事,那女子一心向佛,如今住在城外十里的祥云庵,祥云庵里原先有两位师太和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那女子给了银子,把这三位全都请走了,她成了祥云庵的主人。

  你爹就像是中了邪,让我带着你过去拜访,还说他慧眼识珠,这女子定当出身不凡,我才不想让你去见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便没有告诉你,自己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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